审讯室内。
赵三看见封宬,端过一张椅子来。
封宬坐下。
看着前头被吊在横柱下,奄奄一息的人。
血水顺着他的脚趾滴落下来。
“啪嗒啪嗒。”
像催命的魂音。
他的身后,是太乙观十几个弟子,全都惊恐地缩在角落,毛骨悚然地看着面前的血人。
赵一的手上捏着一把薄如蝉翼的剔骨刀,在烛光的反射下,森光一闪。
血水顺着刀锋便落了下来。
他手腕再次轻松一划。
“啊!!!”
吊着的血人忽然再次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浑身跟着剧烈地抽搐起来。
不见血水喷溅。
血人的脚底,却如落红雨般,‘噼噼啪啪’地让那滩血泊漫成了一道血流,粘稠地朝角落的人群流淌过去!
血气骤然腥浓!
有胆子小的太乙观弟子,勐地惊叫一声——晕了过去!
斜靠在椅子里的封宬勾了勾唇,在这浓稠密布的血气里,右手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左手手腕上的红玛瑙。
赵四在他身后低声道:“太乙观一众身世皆已查明,现受刑这个,原是永阳坊的一个屠户,两年前强辱了同坊里一个十四岁的小娘子,还将人……”
说到这,赵四顿了下,脸色阴沉了几分,“事后将人活活掐死,为了毁尸灭迹甚至将那小娘子的尸身给……分了做猪肉。”
赵四的脸色更加难看,“还卖给了小娘子的父母。后被永阳坊的不良将抓住准备扭送京兆府时,叫凌霄真人发现,改了身份,以其弟子的身份,进了太乙观。随凌霄真人唱出入宫内后,又淫辱过两个负责安福门周围洒扫的小内侍和一个曾前去太乙观拿丹药的宫娥,全被凌霄真人压下去了。”
赵四在说这段令人发指的罪责时,声音到后来几乎已染了寒霜。
可封宬却依旧只是勾着唇,甚至连眉眼都不曾抬一下地笑了一声,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哼声,“哦?”
赵四将卷宗递了过去,封宗垂眸,轻慢扫过。
赵四又要说话,就见封宬将卷宗放下,站了起来。
那边,赵一抬手准备再给这人一刀时,就听身后传来封宬的声音。
“刀给我。”
那声音贵雅的,甚至还带了几分笑意。
听着彷佛是在言语一件十分得趣的事儿。
赵一却是神情微变,转身,将手中的剔骨刀双手奉了过去。
封宬将刀举到面前,轻微翻转。
灯火在轻薄的刀身上,流逝而过。
他的眼底似是闪过一丝赞叹,唇角更加明显地勾了起来。
在太乙观一众弟子的眼里。
只觉这昏暗灯光下,拿着刀露出满面欣喜的三殿下,当真若那陌上的公子,清雅绝美不入尘世!
叫人恍忽以为,这一处,并不是炼狱,而是如何极致的幽美仙境……
“唰!”
下一刻。
那刀光忽而一闪,往下用力一划!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
“噗!”
便看,大量的血水炸裂地喷溅开来!
不过短暂的半息,较之前尖利数倍的惨叫声,骤然在这密封的审讯室里,冲撞开来!
“啪!”
有什么东西掉落在那血水里。
有人惊悚地望去,发现,竟然是那人的……命根!
太乙观的弟子们顿时毛骨悚然,巨大的恐怖,瞬间席卷了每一个人!
便听。
那边的封宬,轻笑着再次抬起手,低叹,“果然好刀。”
琅宇的仙境还在他的周身,可是血水却如荆棘藤蔓攀爬上那仙境,转眼,便将他的脚底覆盖成了一片血色蘼荼!
仙境,骤坠阿鼻!
“噼啪。”
火烛爆开。
幽暗的审讯室里,极致的恐惧让所有人都失去了声息,强烈的心跳声,几乎要撞破所有人的神智。
有人连声都没出,再次晕了过去。
封宬低低一笑,将剔骨刀递回给赵一,慢声道,“这样的渣滓,留着有什么用?用网子兜起来,一片片地割完,丢去永阳坊喂狗。”
赵四眼神一闪。
——卷宗上记载,那小娘子久不见人,是永阳坊里常被她喂食的野狗带着坊内的邻众,找到了她被这畜生丢在后院里头的头颅,以及……尚未分完的肉身。
送去永阳坊喂狗。
赵四朝那抽搐到痉挛的血人看了眼,道,“殿下,卑职来办。”
太乙观的众弟子又是狂抖!
封宬勾着唇,转过身,伸手,点了点那个缩在人群最后面色惨白的凌霄真人大弟子,慢笑,“下一个,嗯,就你吧!”
大弟子再没了先前嚣张放肆目中无人的态度,拼命地往后躲,却被生生地拖出来。
爬在血泊里,凄惶地连连磕头,“三殿下,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得罪您了!您您别杀我,我说,我什么都说!”
封宬偏过头看他,片刻后,似是无趣地问:“不反抗一下的么?”
大弟子一个劲摇头,“我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求三殿下不杀!”
封宬像是为难地思考了一会儿。
半晌,笑了一声,问赵四,“他犯过什么事儿?”
大弟子脸色一白!
森暗的镇狱里。
一间间干净的牢房内的犯人们,听着审讯室里凄厉的叫声,面无表情呆如木鸡。
……
“云先生,您在瞧什么啊?”
清华宫的西侧殿前。
云落落并未如先前所言,进了封宬的寝殿。
她站在殿门前的台阶上,抬眸,看半空中丝丝渗透的黑气。
四喜跟着看了眼,当然是什么也没看见。
好奇地问:“云先生,您是不是担心呀?”
云落落没说话。
她安静沉默的时候,没人能看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四喜歪了歪头,忽而拍手!
“哦!我知道了!您这样的玄门仙人,都是以斩妖除魔护卫正道为己任,对吧!您现在一定是很想去帮助殿下,去救人,去找出杀害二殿下的凶手,对么?!”
却见云落落背过手,慢慢地摇了摇头。
“四喜,我并非玄门中人。”
四喜一愣。
云落落抬着头,看着半空,声音缓慢而静宁地说:“我只是跟着观主学过咒术,听过话本。我不曾敬过天地,不曾受过道号。”
她背过手,“斩妖除魔,护卫正道。与我,并无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