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叫人去御察院送话啊?这样小三子不就知道了嘛!”
叫这臭小子知道了她还惦记着个人,不得笑话死她?
却听云落落认认真真地说:“可是那里是三郎的私宅,也不好告诉别人的。”
“……”
小甯一时竟无言以对。
正要说话,云落落忽然身子一转,来到一个波斯人摆的地摊边。
明慧街往东市,东市虽不比西市那般繁杂混乱,却也有许多外来的商贩,在路边和市里摆放各色物品,交易贩卖,热闹非凡。
这波斯人用一块十分华丽的地毯铺在地上,毯子上摆放着来自波斯的各色物品。
铁器银器镜子,各色珠宝玉石。
云落落看到一个银色的高脚杯子上镶嵌了七彩斑斓的宝石,在阳光下透着迷离的光线,比那铺着的地毯还华丽得人眼花缭乱,不由多看了两眼。
就听那蹲在旁边的翘胡子的波斯人用不熟练的大玥国语笑道,“尊贵的客人,您真是好眼光!这是我们波斯最有身份的王室才能用的杯子!”
说着,他还热情地拿起那杯子让云落落看,“您看这上面七彩的宝石,就是那天上七彩的虹桥!预示着上天七彩的祝福!只要您得到了这个杯子,就能得到上天的恩卷!”
见云落落听得认真。
他又要把杯子往云落落手里塞,“只要一两银子!这七彩的祝福,就能到您的手里!拿着吧!拿着吧!”
云落落还没被这样硬赛过东西,一时有些愣,还不等反应过来。
旁边忽而伸过来一只手,手上轻轻巧巧地握着一把小扇子,将那波斯人递过来的杯子往后一压。
波斯人的话语一顿。
云落落抬头。
就见……一个蒙着面的娘子,正俯身站在她身侧。
见她望来,一双丹凤明目微微一弯,随即带着笑音儿地说:“小先生莫要被他湖弄了,只要您接了这杯子,可就不止一两银子了。”
那波斯商人顿时脸色一变,张口便骂,“你是什么人!搅扰别人的生意!少来多管闲事!”
生硬的大玥国语不见了,标准的一口京都口音。
云落落回头,看了眼那波斯商人的大胡子,眨了下眼。
身后蒙着脸的娘子却笑了,朝不远处瞥了眼,道,“这儿可是东市,前面便是兴庆宫,天子脚下,你在这儿坑蒙拐骗?”
那商人一滞,顺着蒙面娘子的目光转过去,就见一队巡城军森罗威严地走了过去。
顿时脸一白!
一把将杯子放回地毯上,抬手一裹,将所有东西一卷。
骂了声‘晦气!’就直接跑了!
徒留还蹲在边上的云落落干巴巴地看地上被踩起的灰尘。
蒙面娘子又笑道,“那人惯常在这里行骗。那银杯子其实是土陶的,蒙了一层银箔。小先生方才若是伸手,他就会趁机让那杯子摔碎,再说上那杯子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趁机讹上您。”
云落落又眨了下眼,刚要说话,却见半空中一只紫色蝴蝶翩然落下。
耳边传来小甯低低的骂声,“糟了个大心!真正的天子脚下啊!这等小贼都敢出来忽悠人了?东城兵马司是没人了?!”
说完,才想起来——对,兵马司叫御察院封了,现在还在彻查密道的事儿呢。
云落落看了眼那在日光下振翅的蝴蝶,站了起来,转向那蒙面娘子,抬手一拱,“多谢。”
然后看到那蒙面娘子身后还站着个婢女,怀里抱着一个黑布包裹的长物,似是一把古琴。
蝴蝶落在那长物的上方,随着婢女的一晃,又飞舞起来。
蒙面娘子握着扇子一笑,微微福身还了一礼,道,“京都少见坤道,这才唐突一言,还望不曾冒犯了先生才是。”
云落落不大会与人这般寒暄交道,闻言,也不过是神色平静地摇摇头,目光在她印堂处微一停顿,说道,“节哀。”
又递上一张符。
蒙面女子似是意外,手里的小扇轻轻一晃,却没伸手。
云落落道,“此为安神符,可置于床头,能缓哀思。”顿了下,“为方才的谢礼。”
身后抱着琴的婢女上前,毕恭毕敬地接过了那符,朝云落落还礼致谢。
云落落点头,转身离去,紫色的蝴蝶飞起,跟在她身后起起伏伏。
不过片刻,消融在空气中。
那婢女一手抱着琴,一手托着符,看着云落落离开直到不见,才上前,低声道,“殿下,这……”
手里的符便被拿走。
蒙面女子左右看了看那符。
“唰!”
打开了手里的小扇。
洒金的扇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华丽贵气。
封容漫不经心地用扇子遮住蒙着纱巾的半面,无奈轻笑,“居然这样都能看出来?”
节哀?
——她那蠢弟弟是自己作死得的下场。
她要节的什么哀?
呵。
扇子又一收,她转过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婢女赶紧抱紧琴跟上,小声问:“殿下,就这么放了她么?她现下周身无人护卫,正是下手的好机……”
话没说完。
封容澹澹地朝她瞥了一眼。
她吓得眼眶一颤,立时垂首,“奴婢失言!请殿下责罚!”
封容却似是心情颇好的模样,捏着那符满不在意地往前走,一边慢声道。
“急什么?不是打过照面了么。以后相遇的机会还多着呢。”
婢女这才明白封容的用意——放长线钓大鱼么?
立马恭维,“殿下运筹帷幄。”
封容摇摇头,又朝另一头瞥去,“况且,封宗如今没了命。谁再敢动这位仙姑娘娘,可都要斟酌再三了。”
说着,又低低笑起来,再次打开洒金的小扇,很是惬意地摇了摇,笑道,“可是没人出头做这出头椽子到底是没意思。这些烂在这糟心糟肺的泥污里头的臭虫,总要一个个跳出来叫人踩烂了看,才比较有趣,对不对?”
婢女没吱声。
封容转头,朝皇城的方向看去,半晌,眯了眯眼,轻声道,“母妃这一次若能保住命,便将她送走吧!这样臭气熏天的地方,有什么好待的?”
婢女神色一凛,“是。”
抬头就见封容又往前走,她再次跟上。
一直走出明慧街,路过崇义坊,看到遮雨胡同里有人正在清扫地面的纸钱。
忽听封容又道。
“老五的百日也快到了吧?也该给莲花宫里那位悲天悯人的道真娘娘,送一份大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