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封安是不是方才被丰亲王给吓着了。
这一下像黏在了周威身上一般,抱着他的脖子怎么也不肯撒手!
勒得周威差点翻了白眼。
最后赵三不得不收回手,让周威一起上了马车。
原本就不宽敞的马车,因为他这么一上,顿时拥挤起来。
周威艰难地在角落坐下,让封安坐在自己腿上,大大地松了口气。
就听跟着上车的方远正在问马车边的赵一:“太后的吩咐?”
“是。”
赵一点头,“皇上当时并没说明是让殿下……处置四公主。但是林贵妃同太后却是这么以为的。”
周威听着眉头就是一皱——不用想,帝王心术。
“所以,”方远已然明白过来,“太后便借机提出让丰亲王做挡箭牌?”
郑玲芳在旁边点头,“殿下同四公主为血脉亲缘,若由殿下动手,便是嗜杀亲族,无论如何对声名乃是大损。太后提出以丰亲王做遮掩,是想以此来博取皇上的好感?”
方远接着说道,“一来能让皇上在兴平郡主的桉子上对丰亲王府少几分迁怒。二来,也避免了太后在其中的牵扯。”
封宬眉梢微挑,朝他看去。
这才短短几日,这二人居然已把京都之内各家关系摸清楚了。
周威单手揽着封安,想了想,跟着说道。
“封慧的桉子还没算彻底了解,太后就急不可耐地把丰亲王推出来给殿下您当挡箭牌,怎么看,都是示好的意思。一边得了皇上的满意,一边能叫您承了这个恩情。可这事儿,无论如何看,丰亲王能捞到的好处都不多,甚至沾上杀皇室的声名,被人非议,或者被皇上秋后算账都有可能。他为何会答应这样的事儿?”
摸了摸胖脸,又道,“而且,看他方才还十分乐意的样子?”
刚放下手,就见方远和郑玲芳又一齐看他。
这两个人四只眼这么看人,还真让人瘆得慌。
然后,几人就听封宬似笑非笑地说道,“若太后知晓父皇将封安交给我的真正意图呢?”
几人皆是一怔!
方远和郑玲芳同时眼眶微震!
“竟是如此!”
方远勐地一抚掌,“原来是这般用意!”
周威歪脑袋——怎么就这般用意了?哪般用意啊?
还好有个郑玲芳道,“太后知晓皇上将四公主交给殿下并非为了处置,而是为了保护。那便能说明丰亲王为何如此积极了。”
他朝周威怀里的封安看了眼,道,“推出丰亲王,不是为了给三殿下做遮挡,而是在林贵妃甚至林氏一族那儿做掩护。如此一来,可给殿下足够的时间调查此桉真凶。若殿下真的查出凶手,那丰亲王此举便是一大功!”
周威顿时恍然大悟!
——拖延了林贵妃的算计。还帮了三殿下!最重要的是,若真的在十日内抓住了真凶!那他可就在皇上面前真正的立了功了!别说封慧的桉子的牵扯了,根本不可能与谋逆的林氏相提并论!
好家伙!
太后这招将计就计、祸水东引、声东击西可真玩得熘!
不愧是后宫第一人啊!
周威感叹连连,“那若没抓到真凶……”说着又连忙看封宬,“我就随便说说的!”
封宬却并无在意,缠着布条的手指在膝盖上轻敲了敲,“若没抓到真凶,林贵妃翻身得逞,他也没什么损失。”
周威龇牙。
看了眼趴在他胸口像猫儿一样的封安,心里叹气。
——这样勾心斗角阴谋阳谋的深宫,若是没三殿下护着,这四公主怎么能活下来啊?
“殿下,建福门到了。”
赵三在外头说道。
封宬抬头。
周威扭头看了眼,刚想跟着下车,就听封宬道,“我要去蒲苇宫看一看。封安就不要过去了。你带她去御察院……算了,带她去京兆府或是你家里,想法子让她吃些东西再睡一会。之后我会让人去接她。”
周威傻了眼,张大了嘴刚想说什么。
封宬已下了车。
他眼睁睁看着封宬走进了建福门,又看了看怀里的小女孩儿。
浑身肥肉一抖——
我滴个天?
建福门前,因着是要往内宫去,封宬只带了赵一入了内。
依旧是赵五领着郑玲芳和方远等在外头。
赵五正想着派个人去给平康坊递个消息。
忽然看到黑影立在了不远处不起眼的角落里。
他脸色微变,同方远二人低声说了一句,便疾步走了过去。
“发生何事了?”
黑影藏在暗处,低声道。
“五头领,云先生不见了。”
……
隔着平康坊边的,便是宣阳坊。
而云落落,此时正慢步行在宣阳坊与崇义坊中间的明慧街上。
因着明慧街直通东市,故而此时这条街道上尽是来往行人,胡人,大宛,波斯,甚至还有金发蓝眼的外族,如此一来,一身天青色道袍的云落落混在其中,反倒不那么令人起眼了。
而她现下,正剑指并拢,看前头,贴着墙壁屋檐,悄无声息往前掠去的,小甯。
原本以小甯魂体的印制,她是不可能离开云落落单独去很远的地方的。
但是前日里云落落为了让她能回宫看一看,曾将她身上的封印分化了一部分在封宬手里。
只要云落落与封宬分开甚远,小甯便有了很大范围的活动之处。
“骨碌碌。”
一辆拖着货物的马车驶了过去。
云落落侧身避过,抬头,就不见了小甯的身影。
她并拢的剑指朝前一划。
一道微蓝的光倏而一闪,她立刻迈步跟上。
不想,一转过墙角,便是一滞。
对面,竟是先前来过的,位于崇义坊内的遮雨胡同,浮梦楼,就在这条胡同里。
而此时,云落落的眼前,整条胡同,全挂上了白绸。
浮梦楼的门口,停着两具棺椁,周围沾满了穿着白衣的人,有人扛着白幡,有人拎着装纸钱的篮子,在等待起灵。
浮梦楼的老板孙羽颤抖着从棺椁的这头摸到那头,又从那头摸到这头。
强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地趴在其中一具棺椁前,痛哭出声。
旁边立时过去了几个人。
“别哭了,让人发现可不好。”
“好好地将孩子们送走吧!”
云落落抬眸,就见小甯落在路边的一棵树上,静静地看着底下。
身后传来路人的低声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