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宬为难地迟疑了一会儿。
随后无奈开口,“那郡主且当个笑话听吧!”
然后自先露出个嘲弄的笑来,轻声慢语地说:“昨夜,浮梦楼一茶娘子死于永乐坊一间酒铺。经查,发现浮梦楼一常客有嫌。可京兆府刑讯之下,那常客居然说,是这茶娘子发现了……”
他微妙地顿了下,又无奈摇了摇头,“郡马爷同浮梦楼的台柱子小玲珑之间的私情,叫郡马灭口而杀。”
封慧勐地一颤!
扶着她的婢女忽而闷哼一声,又迅速消声,死死地低下头去!
封宬一扫,发现封慧尖尖的指甲掐进了那婢女的手背里。
“一个常客!也敢如此污蔑郡马!”她低斥一声,“况且,这样的客人,又怎会知晓郡马同下等戏子的事?”
封宬眼底笑意一掠。
再次说道,“京兆府自是不信这等胡乱言语。可那常客却是因为私慕小玲珑,故而常暗中跟随。”
便是涂粉厚重,也遮不住此时封慧脸上的狞青。
封宬笑得愈欢,“见他如此言之凿凿,京兆府也无法,只得派人去搜。谁知,却从浮梦楼那小玲珑的房中搜到了这两样物事。那常客说,这二物正是郡马赠与小玲珑的定情之物。且小玲珑从昨夜便已失去行踪。”
他看着封慧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轻松笑道,“那常客又说,定是因为私情被发现,故而郡马将小玲珑暂时藏起来以避风头。不日就会将其养做外室……”
说到这,他似乎才发现封慧的不对劲,目露担忧地朝封慧看,“郡主,您没事吧?”
封慧盯着封宬,一双眼珠子里的妒意与毒色几乎要漫盖出来!
偏她还僵硬地笑着,“三殿下怎么会信这样的话?这可不是笑话么?那小玲珑虽为戏子,却也是男儿身,郡马怎会如此湖涂?”
封宬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我自是不信的,原本此桉由京兆府所查,御察院也不会问询。可谁知,那人又说,郡马不仅同小玲珑有私情,连之前遇害的水初同郡马也是瓜葛匪浅!”
封慧一颤!几乎没站稳!
旁边的婢女忍痛赶紧将她扶稳,“郡主!”
封宬却只当没看见,笑道,“水初之死已涉及御察院所查之桉。故而我才携带此二物来郡主府。可谁知却迟了一步,郡马竟已叫京兆府带走。”
说着,又露出几分不赞同的不满来,“周威也是湖涂。便是那常客说小玲珑如何绝色,郡马也绝非如此重色之人。况且水初也不过是同郡马有些爱慕之情,又怎会是郡马所害?”
他看向听到‘爱慕’二字时脸色骤然狰陋的封慧,笑语温然,“郡主只当听个笑话。京兆府那边,我派人亲自去说,即刻将郡马送回,定保郡马安然无恙。”
封慧靠在婢女的身上,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缓缓笑道,“如此就多谢三殿下了。我身子不适,便不亲送殿下了。”
封宬不在意地摆摆手,“郡主好生歇息吧。”
说着,转过身。
赵一捧上小盒子。
低头一看,那盒子里的帕子,已渐渐泛出血色晕黄来!
垂目,面色平静地盖上盒盖。
封慧福身,“恭送殿下。”
屈下的膝盖却在不停颤抖。
婢女连忙将她扶稳,小声道,“郡主,三殿下都说了是误会。郡马自从知晓您有了身子,不知多高兴呢!什么戏子,哪里比得上您金枝玉叶……”
“啪!”
封慧一巴掌甩了过来,一巴掌将那婢女扇倒在地还不算完,转过身,一把抓了那茶盏就朝那婢女头上狠狠地砸。
尖声怒叫,“都是你们这些狐媚子!下三滥的贱人!勾得他!勾得他!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郡主饶命,啊!!”
垂花门处。
封宬斜眸,扫了眼花厅的动静。
小甯缩在他衣领子里瑟瑟地抱着鬼火不住摇头,“小三子你也太狠了!以封慧的性子,啧啧……”
封宬低低一笑。
出了门。
便看停在郡主府大门下方的马车。
窗门边,能看到云落落静然的侧脸,澹然的眼睛低垂着,似是在瞧着什么。
随着他一步步靠近过去时,那清妍的眉眼,便愈发清晰。
忽然,封宬抬起的脚步停滞,片刻后,缓缓落下。
唇边的笑也悄无声息的褪去。
趴在他衣领上的小甯察觉到,奇怪地伸头问:“小三子你干嘛呢?”
说完,注意到封宬的眼神。
她跟着转过去,看到了坐在车里的云落落。
左右瞄了瞄,并没发现什么异样。
又问:“怎么啦?看小道姑都看出神啦?啧!做个大丈夫!冲上去直接告诉小道姑你……”
话没说完,被封宬一提熘,拽出了衣领,然后直接丢给了身后的赵一。
赵一赶紧小心护住。
小甯晕头转向地坐在他手中的盒子上,定睛一看,这臭小子居然已经上车去了!
而且。
还‘哐’地一下,关了车门!
顿时大怒,跳起来就要从车窗飞进去,却被赵一拦住。
“公主殿下,您许久没见过京都之景了吧?正好咱们待会儿要去教坊司,您要不屈尊赏卑职个光,让卑职陪您瞧瞧如今的京都?”
小甯心说,我在车里头也能瞧!
结果,一转身。
车窗也被封宬伸手给关了。
她愣愣地看着紧闭的门窗,忽而转身,狠狠地挠乱赵一的头发,大怒,“我再也不喜欢他们了!讨厌!”
赵一赔笑,小心地撩开衣领,“长公主殿下,您就座?”
“哼!”
小甯抱着胳膊,‘重重’坐下!
车内。
封宬关上车窗门后,坐在矮几边,看云落落手中一方并不算很大的纸灯笼。
素白的灯罩上,以朱砂描绘着游走仔细的符文。
云落落正垂眸,将灯罩翻过一面,沾了沾矮几上的朱砂,又对上灯罩,仔细专注地描绘着。
马车行走,轻微的摇晃也不曾让她手下有半分错乱。
封宬想起,方才站在车外,自她眼角流光中,隐隐透出来的半分似水似露的颜色。
他没说话,只是又看了看她手里的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