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宬极少有地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云落落在说什么!
像是被吓到一般地朝她看。
拒绝的话语分明都到了嘴边。
可出口却变成了微沙的苏哑,“落落……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云落落已然将矮几上的药膏递了过去,抬头问:“不要么?”
封宬此时当真不知是该拿那药膏,还是要将这什么都不明白的小丫头推远一些。
轻吸了一口气,低声问,“落落,身上的伤,平素你都是怎么上药的?”
云落落想了想,说:“我可操控纸人。”
没来由地,封宬心下一松。
指尖触碰到那药膏的瓷瓶表面,隔着布条,并不能摸到瓷瓶上那古朴的花纹。
他勾了勾手指。
看着那靠近的药膏,又问:“大师兄……不曾帮你上过药么?”
云落落摇了摇头,“不曾。”
封宬的唇角一下就控制不住地翘了下。
很快又恢复如常,问:“为何?”
云落落似乎有些奇怪他今日的多话,说道,“观主说过,男女授受不亲。不可以叫男子轻易近身的。”
原来她知晓!
封宬心下勐地一动,想朝云落落看,却又死死忍住。
故意装作漫不经意地问:“那为何落落却叫我帮忙上药?”
说完,却不听云落落说话。
一颗心,七上八下地撞得他有点儿头晕。
他看着那药膏,片刻后,终于抬头。
就见矮几边的云落落,正平和又温静地看着他。
那样子,似乎不懂封宬方才问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又好像分明什么都懂了,却不明白你为何要这般问。
封宬握了握瓷瓶冰凉的表面,笑着转开了话题,“我让阿姐进来替落落上药。”
然后,便起身出了马车。
矮几边,推回到云落落手边的药膏散发着澹澹的穆雅之意。
她低头看了会儿。
就听小甯问:“小道姑,你受伤了?怎么不早说?!哪儿伤着了?快来我瞧瞧!哎呀!你这笨蛋,怎么伤着了不说的?谁要你做这样隐忍大义的好人啊!快说!哪儿伤了!”
云落落抬起头,看着一朵鬼火焦急乱晃的小甯。
问:“小甯,你会让男子轻易触碰你的身子么?”
“???”
小甯鬼火一蓬,勃然大怒,“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他!谁敢碰本公主的身子?老娘剁了他的手!”
马车外。
封宬听到小甯的怒叱,无奈地低笑摇了摇头。
赵四在旁递过来一物,“殿下。”
封宬转眸,眼中笑意敛下。
赵四手中拿的,赫然正是方才孙羽送出的沾染了血迹的帕子。
此时,这方帕子已然血色全消,干净得不见一点脏污痕迹。
赵四低声道,“叶大夫的药水十分好用,帕子上的血迹一经浸泡便立时消退。不过叶大夫也说,这药水撑不过两个时辰。之后帕子上的血色还是会泛黄。”看了眼封宬,“叶大夫说,不知殿下到底有何用处,只是要尽快,否则两个时辰一过,帕子现出血色,必会露馅。”
封宬抬眸,看崇德坊中最大的宅门上悬挂的‘郡主府’三个字。
周威大摇大摆地领着一群人上前,敲开大门,径直而入。
勾起唇角。
慢悠悠地说:“那就看周大人需要多少时辰吧。”
……
皇宫。
某间清冷偏僻萧瑟的宫室内。
封宗勐地睁开眼!
却发现眼睛被布条系着!
先是一愣,随后勐地大叫!
“是谁!谁敢绑我!我可是堂堂二皇子!你们也敢!放开我!放开我!”
然而。
静谧的宫室内,却只有他一人的声音回响。
他的愤怒渐渐变得恐惧。
吼声也渐渐开始发抖。
“到底是谁!你想要什么!不要伤我!我什么都能答应!”
对面,终于传来一声轻笑。
“二殿下。”
封宗一颤!
立马侧头朝声音的方向偏去,“是谁!”
便听到缓慢的脚步声到了近前。
“你啊!要怪啊,就怪你做了不该做的事,碰了不该碰的人。”
封宗僵了僵,忽然大叫,“是封宬是不是!是他要杀我!狗杂种!就会玩这种阴损的招数!有本事当着面来杀我!放开我!放开我!”
那人却‘呵呵呵’地低笑了一声。
“死到临头还这么蠢。”
说着,那人俯下身,凑到了封宗的耳边,低声道,“你瞧瞧你,本来还是个有用的,非要自己作死,如今也怪不得那位留不得你了。黄泉路上,我会替你多烧两刀纸的。”
“卡察。”
是利刃破肉的声音。
封宗勐地嘶声尖叫!
却被人一把捂住了嘴!
他挣扎间,眼上的布掉落下来,终于,看清了身边的人!
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你……”
然而,下一刻,铺天盖地永无天日的黑暗,彻底覆盖了他!
他抽搐着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看着远去的脚步。
抽动地伸出手指,可还没动,便又彻底僵住。
幽幽的檀香落下。
很快,又被浓郁的血腥味覆蔽。
“嘎吱。”
合上的破旧殿门忽然被推开!
一身明艳堇色留仙裙的锦奴妖妖娆娆地走了进来。
看到地上僵硬地躺在血泊里的封宗。
惋惜地叹了一声,“哎呀!竟是来迟一步么?”
又绕着封宗走了一圈儿,摇头,“殿下怎么死得这样难看啊!都叫奴家要落泪了呢!”
她笑着,俯身,刚要朝死去的封宗伸手。
忽然。
“当啷。”
内殿一阵响动!
竖童骤现!
手上一甩!
一团黑影即刻扑去,一把缠住内殿破屏风后的身影。
狠狠拽出!
“砰!”
一个小小的人落在了锦奴身边。
她惊恐地瞪大眼,似是被吓傻了,就那么呆呆地看着锦奴。
锦奴一笑,掩嘴做吃惊状,“哎呀!可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吓着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呢?若是叫你说出去,耽误了小和尚的事儿,岂不是要叫小和尚为难了?”
说着,口中狞齿一现!
勐地朝地上的小人咬去!
小人眼眶一瞪!
然而,那尖齿在咬到近前时,却又勐地一停!
血红的蛇信慢慢地缩了回去。
她摸上小人的脸,手指抚在她半边脸颊偌大的胎记上,笑了笑,“原来是……您啊!奴家先前还没认出来!真是冒犯了。”
小人因为极度的惊恐,眼泪落了下来。
锦奴顺手擦掉了她的眼泪。
又笑:“奴家是真不想再去伺候老皇上了。不如就请您帮帮忙,替奴家引个人过来,好不好?”
她说着,手指按在了小人的额头上。
一团黑色的雾气缠着一团白光,缓缓抽离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