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似乎也没料到这一出,当即跪地,惊惧请罪。
封宣无奈地摆手,还没开口。
封宬抬头,看到这位一直以来只在旁人口中所闻所见的长兄,和煦的脸上的血,忽而抬手,去擦拭他脸上的血。
封宣一愣,没反应过来地看着他。
身后,封宗破口便要骂!
却听门口有道尖尖细细的声音问:“圣上吩咐杂家来问一声,诸位殿下何事如此喧闹?”
众人当即抬头,便发现了站在南书房门口的御前大总管,王鹤。
那一日,每三日一次天子在御书房以重要奏章与朝臣商议的日子。
而南书房,就在御书房的西南侧。
王鹤一双笑着的眼睛,落在了护在封宣前、正为封宣擦拭血迹的封宬身上。
封宬慢慢地放下手,露出了袖子和手指上的血迹,不慌不乱地说:“南书房进了蛇,差点伤了长兄。”
之后。
封宬便被带去了御书房。
然后,他所住的清华宫,开始有宫人开始打扫。
穿着,吃食,也开始变得精致起来。
无人知晓那一日封宬被带去御书房后,同皇上到底说了些什么。
但是他的处境,显而易见地变好起来。
甚至几日后,他再一次地进入了南书房。
就在他以为自己终于开始作为一个皇子获得该有的权利与尊贵时。
这一日。
一群小太监,为他穿上了精致华贵的朱砂长袍,殷勤逢迎地说,是二皇子设宴邀请他前往永宁宫参加。
他满心以为封宗这是求和的表现。
却不知晓。
那原来,才是人心险恶真正可怖的窥中显露。
昏暗的宫灯带他前往的,并非去往永宁宫的宫道。
见到御花园旁他曾无数次路过的那道爬满枯藤的小门时,他就发现了不对。
转身要跑,却被一群小太监死死抓住!
才八岁的他。
就这样,被拖进了门后,那个宫人们口中曾悄悄议论的,属于皇宫里最脏最作践人就跟地狱一样的地方。
王永莲,伺候太后的二等掌事太监。
最喜欢淫玩漂亮的宫人。
封宬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胆子大到连皇子都敢碰!
“王永莲!若是父皇知晓,你以为你还能活!”
他被几个小太监按在了王永莲面前,还可笑地妄图以呵斥骂退他。
可这猪头一样的太监,却淫笑着走过来,用那肥腻的手指,一点点地挑开他华贵的外衫,笑着说道。
“三殿下真以为,奴婢有这个胆子,敢对您动手啊?”
电光火石间!
他倏然明白过来!
接着。
便听王永莲又笑着说道,“要怪呀就怪您自个儿。好好的贱种不做,非要做什么人上人呢?贵人啊,瞧着您这样子,实在心里不舒坦。奴婢忠心,自然要替贵人分担了。”
他笑着,还将手摸到了他的脸上,眼中淫意愈发明显,“倒真是长了一副好皮囊,奴婢这些年见过的漂亮人儿里头,三殿下,您当之无愧是第一人……啊!!”
他一口咬在了王永莲的手上!
吓得周围的太监们连忙上前去拽!
他趁机一把推开身边的太监,拔脚就朝外跑!
可这藏在皇宫角落里的宫室居然这样的深。
他跑啊跑,跑啊跑,却怎么也见不到尽头。
最终,被追上来的太监,拖进了最近的一处门内。
王永莲走了进来。
他脱下了衣裳。
伸手来撕扯他的衣服。
他发了疯地挣扎,手指抓破了,骨头断裂了。
眼里,只有一片血色。
最终。
那些伸向他的手,摸在他身上的黏腻与恶心,都消失了。
他睁开眼,看到了狰狞恐惧扭曲丑陋地倒在地上的一具具尸体。
他看到手心里的匕首。
看到自己满手的血。
看到那身华贵的外衫上,布满的猩红。
到处都是铁锈味。
他却彷佛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一步一晃地拉开门,看着外头森寂阴冷的宫墙,又慢慢地走到了走廊上。
朝着黑暗的地方,一步挪,一步难。
走了几步后。
他忽然回头。
竟看到。
那长廊的尽头角落里。
立着一个容颜绝美的女子。
那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女人,御赐封号为‘莲’的贵妃。
他的生母。
恨他不能死的人。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无动无声。
封宬看着她,良久,忽而瘫坐在地。
明艳又浓烈地笑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他注定要走的路么?
御察院西侧院昏暗的黑色屋子内。
封宬拿起旁边的卷宗,翻开几页后,说道,“这两具是赵四从京兆府衙带来。”
大理寺只查“采花贼杀戏子”一桉,然而另有两人,死状与被杀戏子十分相似,却因并非戏子,而被大理寺排除在外,由京兆府衙接管。
小甯不知何时又从云落落的布兜里爬出来,正半藏在封宬的衣领里半探着个脑袋同他一起看卷宗。
一边滴咕,“哎?这小四四很能干啊!这么短的时间里,几乎就把京都里所有相似的桉子全找了一遍,还把卷宗和死者全都带了回来。这办事的能力,可不一般啊!”
那么个虎头熊背跟土匪一样的壮汉,居然能有这样细腻的能力。
封宬笑了笑,将卷宗又翻了一页,道,“赵四在御察院内,主要司职查桉。”
小甯很是没有想到,显然有点儿意外。
想了想,又问:“那其他几个呢?”
封宬现在的耐心出奇地好,一边翻看卷宗,一边说道,“赵一处理宫中及我吩咐的私密要务。赵三处理对外公务。赵四专管御察院。赵五赵六随机行事。”
还挺全面。
小甯点点头,至于暗卫影卫她就不好多问了。
转过头,刚想跟云落落说点儿什么,就见她居然正俯身看着其中一个死者极其扭曲的脸!
那双暴突的眼珠子几乎都要怼到云落落的额头上。
惊得她鬼火一颤!
又往封宬的衣领子里缩了缩。
然后就见她起身抬手,剑指在那死者的头部一挥。
一股黑气,便从那印堂处飘了出来。
似蛛丝般,飘至半空,盘盘缠缠,不过片刻,又消失不见。
暗房内的烛火也跟着晃了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