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带着人去了御察院?”
刚刚回到永宁宫的封宗一听手下来报,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是把人赶紧藏起来,反而带到了御察院?”
那手下连忙点头,“回禀二皇子,卑职布置在御察院的眼线今日在御察院大门前迎三殿下,曾亲眼所见三殿下携一女子进了御察院内!”
封宗瞪大了眼,想起先前在封宬跟前受的屈辱,不停地在地上转了几圈。
忽然道,“你去安排,让人务必将那女道抓住!”
那手下听得神色一变,可又不敢直接反对封宗,只好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那女冠如今正是受各方瞩目之时,三皇子也看得极紧。也不知后续到底如何安排,若是此时妄动,只怕……”
“砰!”
一枚砚台忽然砸在了他的腿边!
那手下吓得连忙俯身以额头贴地,“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封宗今日连翻被封宬和空心气得整个人都在怒火之巅,现在还被个小小奴才驳声,怒得几乎浑身发抖。
伸手指他,“你个蠢材!就是因为现在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才是我的机会!只要将这女道握在手里头,封宬这一次南下的功劳可就全没了!到时候我再把人往宫里一送,父皇那边还不是我说什么算什么!你个蠢货还敢在这里跟我厥词!立刻是去安排!三天内!我要是见不到那女道!你就拿你的项上人头来见我!”
那手下无法,只得应下,跪地退到门口。
还未曾起身,就见一蜜色绣百蝶穿花的裙摆摇摇曳曳地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他的目光在那赤裸的脚底停了一瞬,又赶紧收回目光,匆匆走了。
“殿下,奴家准备了一碗莲子汤,您要不要尝尝?消消火?”
锦奴笑着将手中的托盘放下,走过去,趴在了封宗的手臂上。
封宗恼火地将她挥开,却走过去,将莲子汤端起,毫无皇家子弟风度仪态地一口饮下。
锦奴瞧着,妖艳一笑,再次说道,“不过一个区区道姑,殿下何需如此在意?皇上身边早已有杨道真,这样一个不知底细的丫头……”
“你懂什么!”
封宗将碗随手丢回,转身烦躁地走到门边,看着太极宫的方向道,“父皇也是男人!”
锦奴看了眼被砸了个豁口的描金牡丹花纹瓷碗,笑了笑。
又听封宗道,“况且父皇如今缠绵病榻,连圣僧和杨道真都无能为力,若是我送去的女道正好能治愈他的病症,你以为,父皇的身边,还能没有我的立足之处?”
锦奴靠到他身后,双臂歪歪扭扭地缠在他腰上,低笑,“还是殿下英明。”
封宗这才想起什么似的,笑着握住她的手,转过身来,“这都要多亏宝贝儿的能耐。”
锦奴弯唇,露出内里一点尖尖舌尖。
封宗却并不惧怕,反而爱怜地摸了摸她额头的疤痕,“要不是你的手段,让父皇被妖气纠缠不得痊愈,也不会有圣僧卜言,封宬南下寻贵人这一事。这个小道姑,就是封宬亲自寻来送到我手里的宝贝!”
只要到时候人往宫里一送!再让锦奴把妖气收了!
父皇不治自愈,就不得不信了这女道就是他的贵人!他的福星!
那杨道真算什么?圣僧又能怎么样?
这么想着,封宗目光透过锦奴额头那疤痕便不由地看向更远处。
脸上也跟着露出狂热的喜色来,“想到要封宬亲眼看着他找来的人被我送到父皇跟前时他的神情,我都几乎等不及了!哈哈哈!”
笑着的时候,手指抽动,揭开了锦奴额头的一点结痂。
鲜血再次一点点渗透下来。
落在她妖气幽艳的眼角。
她笑着抬起脸,摸了摸封宗的喉头。
娇声道,“殿下英明。”
……
那掩在一排大树后的房子,距离御察院审讯的大殿并不远。
若不是封宬领着他们特意从侧殿和宅门前走过一遍,那黑乎乎的房子,更像是与大殿的后罩房。
且周围也不见多少护卫,就这么大喇喇地立在那儿,尤其让人瞩目,一看就知道里头肯定藏着点儿什么。
小甯趴在封宬的肩膀上,好奇地问:“你这地方,守卫这么不严谨的么?”
封宬失笑,却没说话。
倒是后头的赵一说道,“长公主殿下,您瞧。”
说着,随手朝某个方向抛出一个石子。
“冬!”
一片叶子从半空中梭然刺出,一下击中那石子!
小甯惊得鬼火一扑,可仔细看去时,却什么也没瞧见!
四周有人!
顿时明白过来!
这大树后的黑房子,只怕才是整个御察院真正守卫森严的地方!
这小三子,故意摆迷魂阵呢!
这样宽敞的地方,立这样瞩目的屋子。
若有心怀不轨之人潜入,势必想接近探查。
那一来,自然就有来无回了!
一边心里暗暗感叹着这臭小子的心思深沉,一边就跟着他们来到了这黑房子的前头。
然后,赵三推开门。
看到里头放着的一排排——尸体。
她是鬼,闻不到尸体周遭的气味,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七八具面目狰狞死状凄惨的尸体横躺在眼前时,那迎面而来的冲击与震慑,以及紧随之后从心底一直蹿到头皮的令她全身发麻的恐惧与阴森!
“唰!”地一下,她直接钻进了云落落腰侧的布兜里!
封宬站在门口,朝里看去。
他先前也并未知晓到底这桩‘采花贼桉’到底是如何桉情。
然而,在看到面前这样可怖的场景时,他的面上却居然比先前言笑之时反显得更加静冷深寒。
那种见危难反愈发沉稳澹容的习惯,彷佛早已刻在骨髓里。
无形的强大与冷静。
让跟在后头以及暗处的几个暗卫影卫,也都在短暂的震愕与不安中,迅速安定下来。
封宬松开了云落落的手,朝里,走了进去。
顺着那一排排的尸体看过去。
最外围的,便是被李德林抬到客栈门口的那个还画着半面妆容的戏子。
封宬看了眼他阖上的双目,继续往里走。
视线挪过,脚下便是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