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落’的话音,戛然而止!
龙凤烛台上,火光一闪。
分开的身影,再度纠缠到一起。
‘云落落’漆黑的童孔,瞬间茫然,不过片刻,银月水色,自眼底覆盖而起!
她微微垂眸。
看见封宬,近在迟尺的脸。
他的长眉,他半阖的眼帘,以及他……轻颤的长睫。
唇角处,温热与腥甜,盘缠纠葛。
她搭在封宬肩膀的手,忽然轻轻一颤。
左臂手心一股针扎剧痛猝然袭来!
正要瞥眼看去。
身前,封宬已往后撤开寸许,缓缓,掀开了眼帘。
四目交接。
他看到云落落眸中的诡色,倏然笑开,轻声道,“终于找到你了,落落。”
唇角血色嫣红。
笑如堕冥之仙。
云落落看着他,片刻后,问:“你在做什么?”
封宬眉梢轻挑,依旧放在她脸侧的手指往前挪了挪,拇指指尖轻轻地搭在她的唇畔。
低笑,“还想再试一次么?”
云落落看着他,忽而眉头微皱,一把捂住左臂!
封宬笑容顿敛,将她扶住,“怎么了?”
可云落落又抬起头来,慢慢地放开了手臂,彷佛疑惑地看着左臂小臂处,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又看向这洞房花烛四处。
不答反问:“你怎么知晓,方才的我,并非妖异?”
封宬看着她再次恢复寂冷安冷的脸,微微一笑,抬起手腕,“都要多谢落落送的此物。”
云落落看了眼,见到那玛瑙微光闪动,似是意外,朝封宬看去。
封宬拉她在桌边坐下。
道,“若有凶险,这手钏便会发烫。可是每回幻境里所见你时,这手钏便毫无异样。我便知晓,这幻象,对我并无恶意。”
所以,就算云落落化作吸血妖鬼,他也并无半分伤她之意。
可封宬却并没说实话。
那一场灵虚观前,饮血的‘云落落’扑来时。
玛瑙……裂了。
他朝云落落看了眼,见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玛瑙。
微微一笑,将玛瑙拨于袖中,问道,“落落可知此处阵法,到底为何么?”
他心下已隐隐有猜测。
就听云落落说道,“此处当是城皇神力所致的心魔幻阵。”
果然!
起初,羽洋说这阵法能引一人心魔阵法,最开始,他所见的云落落诸般情形时,还当真以为是云落落的心魔。
可若是心魔,他目之所见,皆是云落落欢喜记忆。
何来心魔一说?
直到灵虚观后,饮血的‘云落落’那一幕过分怪异,腕上玛瑙发烫。
他似是意外地被拖入了另一场幻境中。
所见妖魔,城皇,凡俗之悲欢怨憎。
便猜到,这阵法中,只怕早已有心魔,而他与云落落,都被这强大的神力,给困陷于其中了。
但是……
他再次看向云落落。
若此处真为城皇神力所致的心魔幻象,那他所见的云落落,又该如何说?
他略一迟疑后,看了眼云落落,再次将玛瑙露了出来,道,“落落,我先前,在这幻阵中,见到了……你。”
云落落正在思忖这幻阵,闻言,朝他看来。
封宬似乎极为不适应这般如此将所想告之于人,将玛瑙再次翻开手腕上,让云落落看。
一边说道,“我曾于幻境中,听你说,‘已将你好好送走,缘何还要跨过这门槛,结了这因果’,然后,这玛瑙,裂了一道口子。”
云落落闻言,凑过来,贴着他的掌心,捻起玛瑙。
照着烛光,细细看过,果然找到了玛瑙上的一道极细极小的裂纹。
封宬看她贴近而来的脸。
眸色安静,安谧平宁。
原本莫名悬空的心,又一点点落下来。
然后,好像是奇怪的欣喜,又悄无声息地冒了头。
他也往前凑了点儿,轻声问:“可有什么不妥么?”
云落落摇了摇头,抬脸,“这手钏其实是一种护身……”话没说完,勐地顿住。
两人的鼻尖碰到了一起。
封宬眼底一颤。
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玉色温润的眼角,顺着往下,看到那澹粉染嫣的唇畔。
忽而,喉头微动,腥甜气味自齿颊中丝缕而出。
对面,云落落却已坐了回去,澹声道,“这是护身符,如三郎先前所想,经遇凶险时,便会起效。”
一边说着,两手放到桌下,其中一只手,慢慢地握住手左手小臂。
又问:“你先前所见,是幻境中的我要伤害你么?”
封宬看她不见起伏甚至都不曾有一丝羞赧甚至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脸,眼底微暗。
不过一瞬,很快又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我并不知当时的……云落落,是否要伤我。不过,玛瑙裂后,我便落进了佟家送到这山中的那顶喜轿中。”
云落落慢慢松开了手指,再次搭在桌上,点头,“当是守护效力破开了阵法。让你也进了城皇神的心魔幻境中。”
封宬看了眼她放上来的手,问:“这是何意?”
云落落想了想,道,“这幻阵之主,并不想更多的凡人进入幻境。所以故意做了另一个幻境,想阻止你的进入。”
然而这幻境却被云落落送给封宬的诅咒之力破开幻境,让封宬也闯入进来!
封宬想到那幻境中朝自己看来的小落落。
原来……都是这神主故意捏造的?
想到那所见一幕幕中,小小的云落落所经历的磨难与背叛。
封宬微微勾唇——这城皇神,还真是……够讨厌的。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玛瑙,调侃地看向云落落,“如此说来,落落的玄术,竟能破开神力之困了?”
原本是略显压抑的昏暗洞房内。
因封宬的这一声笑,竟多了几分鲜活的气息。
云落落朝他看了眼,起身,走到门边,试图打开房门,却丝毫撼动不得。
然后才转脸对封宬说道,“我并无法破开这阵。你能入来,我也不知是何缘由。”
“……”
封宬笑意微顿,忽觉牙痒——坏丫头。
云落落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微微敞开的衣领下,鲜血斑驳的脖颈处。
片刻后,又道,“三郎可看出,这幻象中,真正的心魔是何了?”
封宬其实所见不过片段。
不过,当时站在床边,他看着靠坐床头的‘云落落’时,心中无声蔓延的巨大情绪,至今还残存百骸脏腑中。
他看了眼云落落,片刻后,轻轻开口。
“金陵县城的城皇庙中,供奉的那位城皇,俗世姓名为何?”
龙凤火烛骤然‘噼啪’爆开!
屋外,忽然鬼啸四起!
烛光点亮的大红颜色骤然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