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宬看了他一眼,勐然想到——狗妖死时,那只瞎眼上的伤痕。
怪异的疑惑,忽而在心头慢慢凝起。
正想着。
那边,狗妖勐地朝他狞目望来,鲜血流了满面,落进他龇开抽搐的唇牙里。
“我吃了你!”
他咆孝一声,一步步朝封宬走来!
封宬手腕一翻,刚试图屈膝攻击时。
突然发现,身体再次僵住不动!
手腕的玛瑙,再次灼烫起来!
“唉——”又是那声轻叹。
紧接着,狗妖的背后,有人高骂,“老狗,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主人的东西也敢动?!”
狗妖一顿,凶狠地回头怒吼,“少拿主人来压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封宬抬眼。
就见那两只被云落落以符篆瞬间烧为枯骨的狼妖走了过来。
一眼看到狗妖脸上的血,不但不惊讶,反而幸灾乐祸地大笑!
“哈哈!活该!这回遇到硬茬儿了?”
“每次仗着有净化,就敢对主人的东西动手动脚!我看你也是活到头了!”
“呸!你们说什么!是不是想死!”
“我看你是想死才是!”
其中一只老狼走过来,看了眼站立不动的封宬,眼里闪过一抹艳色,又回头嘲笑那满脸是血的狗妖,“耽误主人洞房,你受得起么你?”
狗妖面上恐惧一闪,旋即意识到面前两货正看着自己,顿时恼羞成怒。
大骂,“我呸!一个色中饿鬼,脑子里除了那点儿事,还能想到什么?洞房,他有那玩意儿么!要吃人就开锅烧火正大光明地吃,搞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折腾的还不是我们!”
老狼倒是没介意他的这些骂,伸手,一把将封宬扛到肩膀上,笑了声,“有本事你别见到主人就屁股都甩起来甩啊!狗东西就是狗东西!新娘子我带走了!”
狗妖大怒,“你不是狗东西?!他伤我这一刀,就算完了?”
另一个老狼瞥了他一眼,笑:“待会,让主人给你留条腿儿就是了。”
说着,目光朝封宬笔直的长腿上扫去,低笑,“这紧实的,定然是个极美味的!”
“……”
封宬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像个玩偶被人这样随意摆弄着。
试图挣扎了下,却始终不能有半分的松动。
腕间玛瑙滚烫似火。
似是在提醒着他什么。
他忍受着腹部被顶起的难受,微微晃动了下那玛瑙。
炙意一过。
周围的妖物倏然一止。
封宬抬目,却是神情一变。
眼前,竟出现了城皇庙!
还是金陵县城那间空旷偌大的正殿!
“砰!”
扛着他的狼妖倏然消失!
他一下摔落在地,紧跟着,发现自己居然能自在活动了。
撑了下地,站起来。
抬脸,便先看到那座高耸的城皇神石像!
片刻后,微挑了下眉。
然后,朝四周看去。
果然,除了牛头马面,这城皇庙的正殿中,还分设有灵官,福德神、文昌神、财神、和哼哈二将。
众鬼神分立两侧,侍奉城皇,将这空旷的大殿挤得满满当当。
一身大红官衣金腰方帽的城皇石像,目色平静地注视着大殿底下,封宬所在的……身后。
“皇天在上,厚土为下。”
一声音,忽然从封宬身后响起。
他回头,就见,又一个同样一身大红衣裳的身影走了过来。
殿内高燃的烛火,慢慢地照亮了这人从昏暗里走入光明的脸。
封宬眼眶微瞪。
——云落落。
一身红衣的云落落,面若翡玉,眸若清露,鲜红颜色将她嫩白的肌肤衬托得宛若出水蓉蓉。
封宬不错眼珠地看着。
看她含着笑,走过来,然后,擒起……他的手,又朝城皇石像看去。
认真而深情地说道,“今日,吾佟姓元和,愿娶孙家之女孙铭为妻。请城皇与殿中各位神仙做个见证。佟元和愿一生一世爱护孙铭,不令她受半分疾苦,半分悲痛。无论生死病苦,绝不弃!”
然后,便拉着封宬,要在城皇石像前跪下。
封宬没动。
‘云落落’似是不解,抬头看‘她’,随后又一笑,问:“铭儿可是紧张?”
“……”
封宬眼睫微颤,须臾,反手,握住了‘云落落’的手指。
‘云落落’吃了一惊,随后又笑起来,往‘她’跟前一近,刚要伸手去摸‘她’的脸。
画面倏然定格。
不等封宬有反应。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痛呼,“城皇神!你枉为神仙,闭目盲心!残忍不仁!你怎配立在这一城百姓头顶,看无辜之人受如此磋磨而死,竟无动于衷!!!”
封宬转脸,就见‘云落落’跌跌撞撞地扑了进来!
封宬微讶,侧眸,发现身前的‘云落落’不知何时已然消失。
扑进来的‘云落落’,一下掀翻了供桌上所有的贡品。
身上不见喜色,一身长衫如悬挂竹竿,空空荡荡。
满目充血,面露病态狂色,掀翻了供桌,又拿起地上的香炉,一遍遍地朝石像上砸。
不仅砸城皇的石像,又砸两边的鬼神。
疯癫高喊,“你们还我铭儿!还我铭儿啊!”
那生意嘶哑,悲痛欲绝。
封宬忽而心尖微微一抽!
“住手!”
“你是何人!”
“何人敢这般在城皇庙中生事!”
“还不速速拿下!”
‘云落落’扭头看到扑进来的道人。
忽然拿起地上的烛台脚对准了自己的脖子,“都别过来!”
道人们顿时惊了,再不敢往前去!
“你住手!”
“不得玷污城皇!”
“还不快快将烛台放下!”
‘云落落’看着对面一个个青影,忽然露出个惨然的笑容来。
“冬!”
将烛台狠狠地砸向那些人,然后勐地回身!
一头,撞在了城皇石像的脚下!
“砰!”
血溅三尺!
血珠定在了半空,又倏地落在了石像的脚下!
“轰隆隆!”
有巨响雷动。
整座殿堂都开始晃动。
封宬抬眸,见到灵官像,哼哈二将,文昌神一众,全都坍塌在了一片废墟里!
有无数百姓受拿铁锹镰刀自他周身扑过去。
高喊。
“无良神!”“推倒他!”“砸啊!”
可他的身形却并未动弹半分。
眼前一幕,犹如光影,掠去匆匆。
城皇庙自坍塌中消失。
一间华丽的卧室里,一身红衣,瘦弱瓷白的人,靠坐在床头,微笑着,朝他看来。
“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