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官儿声音一顿,手里的火折子微晃了晃,清婉声音温柔响起,“是,道真吩咐。”
接着就听云落落问:“你为何要逃?”
不问为何要救他们,问的却是他为何要逃。
封宬轻笑。
队伍最前头,琪官儿在短暂的沉默后,道,“道真可知,方才您同……贵人在屋中时,隔壁的屋子里,待的是谁么?”
赵一朝前头的封宬看了眼。
而琪官儿也没等人来问他的意思,自顾又说道,“是国舅爷。”
封宬握着云落落指尖的手微微收紧。
前面再次响起琪官儿温温柔柔如春风熨帖人心的声音。
“方才娼家匆匆回来,不想却并非小国舅要娼家伺候,而是国舅爷同宋三爷,还有屠爷在阁中。寻娼家急回,只为问道真的本事到底如何。”
他顿了顿,柔婉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可怜,“娼家哪里敢瞒,只说道真乃慈悲为怀之人。却不想,原来国舅爷早已知晓那秀莲叫道真救了出去的事儿。于是吩咐宋妈妈去,以秀莲之事做要挟,将道真‘请’来乌衣阁。”
身前,封宬不掩讥声地低哼了一声。
云落落朝他看,目色平和。
琪官儿自然也听到了那一声嘲弄。
顿了顿,继续往前走,声音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疲累,竟微微发抖起来。
“宋妈妈就跟娼家问了道真的住处,还让阁里置备了一桌酒席。宋三爷又跟国舅爷提议,说要试一试道真的身手。若真有能耐,到时国舅再将人留下也不迟,不然,若是个江湖骗子,国舅爷到时白布置了一番,少不得还会惊动金陵里的官府。”
金陵里的官府?
刘明成眼里还有这玩意儿?
封宬朝那边琪官儿看了眼,面上笑容幽澹,某种寒意湛湛。
“宋三爷说正好以落樱的事儿做引子,叫宋妈妈以驱鬼的名义,也好给道真一个台阶下。免得要挟过后,道真心怀怨气,对国舅爷不利。如此一来,一能试探了道真的真假,二能驱除了乌衣阁的落樱鬼魂,三还能让国舅爷将道真留下。”
琪官儿顿了顿,道,“于是国舅便答应了。”
刚说到此处,忽然听封宬问:“既然说了要驱鬼,缘何那屠武又是那副模样?”
琪官儿沉默,片刻后,在光影里摇了摇头,“这……娼家也不知晓……”
身后,云落落微微侧过头,看向琪官儿落在墙壁上的影子。
逼仄的密道内,琪官儿无奈可怜的声音再次响起。
“谁知小国舅居然会突然出现。宋三爷死得这样突然,当时房内只有娼家在跟前伺候,宋妈妈是乌衣阁的**,国舅爷自是不会动她。道真同郎君……也不必说。小国舅爷就更无需娼家议论了,国舅爷怎会让亲子成为杀人凶手。宋三爷又是死在众人眼前,无论如何,国舅爷也要交个凶手出来。只有娼家……”
合情合理地解释了,他为何逃跑。
可……
云落落却突然问:“那为何,你要在给屠武的茶盏里下药?”
琪官儿一愣,不敢相信地回头,“我不曾下药啊,道真是否看错……”
却见,身后,所有人的脚步都停了下来。
离他最近的赵三,手按在了腰间。
不过刹那间,密道内的气氛,陡然紧张道让人窒息!
过分压抑的安静中。
不远处的出口处,能约行人路过交谈的声音和车马咕噜,软轿咯吱,门铺闭合的声音,都显得异常清晰。
琪官儿扶着墙壁,慢慢垂下了头。
他的身后,投在密道上模湖的影子,慢慢扭曲……
“卡察。”
是某个影卫兵刃出鞘的声音。
微弱的光芒下,琪官儿漂亮清美的面庞朦暗而模湖。
他笑了笑,在那森光勐然逼近中时,忽而,轻叹一声。
按着墙壁的手,往下一个用力!
“呼!”
一阵狂风勐然从前方吹来!
几人手里的火折子,倏然熄灭!
“护驾!”
“三爷!”“云先生!”
“唰!”
“噗。”
火折子再次亮起。
赵一等人抬头一看,封宬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处,不由松了口气。
可随后。
几人神色骤变!
暗七勐地出声,“云先生呢!”
封宬身边,哪里还有云落落的影子!
赵一抬头看了眼,道,“琪官儿也不见了。”
暗七走到琪官儿方才站立的地方,伸手在墙上摸了摸,摸到了一处机关,打开一看。
顿时面色难看!
——机关已毁!
“殿下。”
他转过头,声音发冷,“属下这就去回去乌衣阁,定然把云先生找出来!”
刚要折身。
却听封宬道,“不用。”
几人暗惊,纷纷朝封宬看去。
却见他神色平静地朝出口的方向转过脸,没什么情绪地说道,“立刻去掀了刘明成的宅子,我要他所有贪赃枉法的证据!”
短暂的沉默后,众人抱拳,“是!”
然后快速朝出口处掠去!
在快要踏出密道时。
暗七忽然回头,就见封宬还站在那里,正抬起手,看手心里的什么。
光线昏暗,他看不清楚,被暗九拉了下,飞身离去。
“殿下。”
白影上前,恭声道,“属下去寻云先生。”
封宬看着手心里那枚小小的糖粒,以及一截小小的树枝,片刻后,将糖粒放入口中,缓缓收拢手指。
“走。”
白影看他神色,不敢再多言,退后一步,隐入黑暗之中。
……
“咕噜咕噜。”
是热水煮开的声音。
云落落头上的黑色蒙面罩子被揭开,抬眼,便见到了一间并不算整齐的小屋,离她不远处,正有一座红泥小炉,炉子上,开水翻滚,水气沸腾。
“叫道真受惊了。”
琪官儿的声音自旁边传来。
她转过脸,便见他含笑走来,拿起旁边的一块旧帕子,垫在手心里,提起了炉子上的水壶,放到了一边,然后收小了炉底的风口,令里头的火气变小。
动作流畅而自然,像是做惯了的样子。
等炉子里的火光暗了许多后,他又垫着帕子提起水壶,走到一旁略有破损的圆桌边,往其中一个已打开了的茶盏里倒了一些热水。
然后将茶壶重新放回到小炉上,转过身,盖起茶盏,朝云落落再次笑着看来。
“粗茶澹叶,不值招待道真,权当给道真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