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宁将剑刺入混沌心脏的那一刻，时间开始流动了。

“啊啊啊啊啊！”混沌震天的咆哮声让不明所以的异能者们浑身战栗，苏鹤清最先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浑身骨头痛的厉害，站都站不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安宁被混沌一掌拍落云端。

安宁以极快的速度向下坠落，她多希望能再一次操纵时间定格，但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像铅块一样直直地坠落。

安宁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坚硬地面的冲击。

出乎意料的，她没有撞击在坚硬的地面上，她撞在了如棉花般软软的一团上。

“安小妹，没事吧？”听到味王熟悉的大嗓门，安宁长舒一口气从未感觉过如此的心安。

味王喘着粗气，抱着安宁坐在地上，强大的冲击力将他带倒在地，砸出老大一个坑，好在他棉花般柔软的身体起到了缓冲作用，两人才没被撞成肉饼。

“可算赶上了，没白费我俩用滚的方式过来……”君寻看着天空中狂躁不安的混沌，玩笑话又咽了回去。

混沌的模样看起来痛苦至极，他挣扎地嘶鸣着，黑色的幕帘般的天空如同海浪般翻卷，无数的灯泡纷纷破裂，玻璃碎渣如同雪花般飘散下来。

味王、安宁和君寻拖拽着没有行动能力的同伴躲避到有遮蔽物的角落，看着混沌发疯般毁灭着自己一手创造出的世界。叫嚷和悲鸣声在天地间回荡，分不清是混沌，还是在工厂里作为肥料的那些人的冤魂。

地面开始破碎，下沉，裸露出静脉血般的暗红色。异能者们慌张了，再这么下去，他们就要给混沌陪葬了。

“我们逃不掉啊！”味王看着受伤最重的渺渺和孙贤，眼里的希望一点点消失。“我们对冥都一无所知，这出口要去哪找？”君寻也丧气地垂下了眼帘。

安宁被问愣了，没了懒惰的力量，要如何通过冥都和人间的交界口？

难道他们真的要随着冥都一块消亡吗？

莹莹的灯光掠过安宁的眼前，一瞬间安宁以为看见了浮灵。

不对这星点光芒没有浮灵接近的灼烧感，它们不是浮灵。

“是冥灯！”安宁大叫道，君寻和味王不知道什么冥灯，茫然地看着安宁在那兴奋。

媚儿说过，冥灯草地是冥都最神奇的地方，那么，这些冥灯是不是在指引他们出去的方向？

“快！跟着这些光芒，我们去冥灯草地！”安宁兴奋地朝味王和君寻招呼着。事到如今，两人也不敢多做怀疑，味王抓起身旁的枯木片，更换了光滑的材质，再系上根绳，就算是建议的担架车了。苏鹤清和韩逸尘勉强还能搀扶着行走，渺渺和孙贤就躺在木片上被拖着前行。

跟着星星点点的冥灯，安宁他们往冥灯草地进发，顺带捎上留守原地等待他们的龙少游和主编。主编醒了，气色好了不少，望见安宁，慈祥一笑。而头顶的天空越来越混乱，混沌的痛苦的咆哮声还在天地间回响着。

要去冥都草地并不复杂，随着冥灯的指引，景色越发荒凉，众人走在无人的小道上，昔日美得如同童话的冥都如今已再无生机可言。

安宁回忆起第一次踏进冥都，那种深深的震撼，只是冥都的繁华，就像通往Chaos的泡沫桥，虽美得炫目，却险象环生，一触就碎。

脚下开始传来柔软的触感，眼前渐渐出现一片灰蒙蒙的草地，冥灯在草地上空飞舞，就像满天的星辰。

安宁踏在如棉絮般柔软的草地上，视线慢慢模糊，眼前若隐若现地出现了一个人影。他有着挺拔的身躯，结实的胸膛，还有世间最慈爱的笑容。

“爸爸……”安宁轻轻念叨，冥灯草地，是可以见到日思夜想的往生者的。

也许，这真的是最后一次见到父亲了。安宁回头看了眼如破布般碎裂的天空，冥都就要毁灭了，而冥灯草地，也将不复存在吧？

“宁宁，你来啦？”爸爸悠闲地和安宁打着招呼，像是昨天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跟安宁道声晚安。

安宁忍住了眼泪，她再也不想做一个在父亲面前痛哭流涕的小女孩了。安宁轻轻走上前，望着父亲充满爱意的眼睛，一字一句：“爸爸，再见。”

父亲的眼神变了，看安宁的眼神不再像看一个长不大的孩童，那是一个成年人看另一个成年人的目光。他笑了，一如安宁记忆力的笑容，包容着世间最宽宏的爱意。

君寻默默地站在安宁背后，想起在安宁记忆力见到的那片草原，现在，那个找不到爸爸的小女孩，是否已找到了家的方向？

后背被人轻轻拍了拍，君寻转头，看见一张美到让人窒息的面孔。

“秦可？你，你没死？”君寻又惊讶转为惊喜，然而笑盈盈的秦可缓缓摇了摇头，指着身边闪烁的冥灯，和近乎透明的双脚。

“哦……对……对不起……我……”君寻泣不成声，味王在一旁，小心地保护着她，害怕她太悲伤而晕过去。

“君寻，帮我一个忙，好吗？”秦可还是迷人地微笑着，像一朵未曾沾染尘杂的百合花。

“什么？”君寻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秦可伸出一只手，轻拂去她眼角的泪水：“在我的公寓里，有一个保险箱，密码是114。里面有个旧布包，装着阿妈送我上大学前给的积蓄。虽不值几个钱，好歹我希望你替我打开它，也算不辜负阿妈的苦心。”

“好，我知道了……”君寻哭成了泪人，味王陪着她落泪，秦可在一旁微笑着。

“你说我去找邵渊，他会原谅我的无情吗？”秦可烦恼地咬了咬头发，“不会的，他那么爱你……”君寻啜泣地回答。

秦可放下了头发，嘴角微勾，笑得妩媚，这是一个女人的微笑，不属于秦翠兰，只属于秦可。她扑哧一声笑开了，嘴里念念有词：“在我的生命里，有人真心爱过我，我也真心爱过人，其实上天对我还是不错的。”

她对着众人调皮一笑，一边挥手一边后退，随着四散的冥灯消失在了天地间，化成了草地上的点点星辰。

“唉……其实这女人，也不坏……”孙贤躺在木板上惋惜地啧啧嘴，转头想得到认可，却发现身旁的主编和龙少游像两个孩子般坐在地上哇哇地哭。

眼前有个虚无飘渺的影子，轮廓有点像渺渺，难不成渺渺也死了？孙贤赶忙回头，却发现渺渺躺在离自己不远的位置小声的哎呦哎呦着，看起来不像死人。

那这位是？

“玲珑……爸爸对不起你……”这是主编的哽咽。

“是我的错，当初不该放你走……”这是龙少游的嚎啕。

那个模糊的身影慢慢凑上前，一手拍在主编的背上，一手搭在龙少游的肩上，低声细语，像是在安慰悲伤的两人。

也许这个女孩去世太久了，所以面容都模糊了吧。苏鹤清在一旁望着悲伤的两人，还有穿着旧款学生服的灵魂。

他又转头看着默不作声的安宁，走上前。

“是你的父亲吗？”苏鹤清望着眼前慈爱的长者，他的眉目，确和安宁有七分相似。

“你是我家宁宁的男朋友吗？”苏鹤清还未得到答案，长者先发问了。

“我……”苏鹤清看了眼安宁，发现她也抬起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我想我不配……”

安宁眼里的光黯淡了，如同死黑的天空。

苏鹤清的心猛烈地痛起来。

他想起味王那夜的话，自己心中圣殿的雪，还有安宁告诉自己一次次的痛。

自己不能再自私下去了。

“但我以后不会再伤害她了，也不会再让别人伤害她。”苏鹤清转向长者，是给他的承诺，也是给自己的保证。

长者开朗地扶住安宁的苏鹤清的肩膀，看看两人，笑得辛酸苦涩，安宁第一次见到父亲流露出如此悲伤的笑容，像是在把自己最珍贵的宝贝拱手他人。

每一位牵着女儿走上红毯的父亲，是否都是此刻的心情？安宁没来由地冒出这样一个想法，虽然现在的情景和自己结婚差的十万八千里。

她都不确定身边这个自己执着爱着的男人，是否爱着自己。

父亲的身影越变越淡，最后完全消失了。安宁伸手想去触摸，却只摸到星点的冥灯。

“他走了。”苏鹤清扶着安宁的肩膀，安宁点了点头。父亲这一次，是真走了。

随着父亲的离开，草地上空出现了一块碎片般的光斑，接着光斑越变越大，变成了一人大小的光洞。

“这是出口吧？”一直默默在背后注视着这一切的韩逸尘冲上前来，顺手推开了苏鹤清搂着安宁的手，指着洞口夸张地大叫。

“应该是。”安宁望着这光亮的洞口，那一头，一定是有着日月的世界，才会如此的光明。

“太好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味王破涕为笑，拖拽着伤残人员往洞口奔去。

最靠近洞口的安宁刚想跨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面前一闪而过。

“你们先过去吧，我等会过去。”安宁转身去追逐那个身影，韩逸尘想跟上去，被苏鹤清拉住。

“让她单独去吧，是殷齐。”苏鹤清说。

安宁跑了两步，停下了，眼前的轮廓越发清晰，是那个曾经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殷齐……”安宁不知说些什么。

“安宁，你终于学会打扮了。”殷齐看着安宁的“媚儿妆”，坏坏地笑了，一如初见时那个霸道的大男孩，他宣誓安宁的所属权时，也是这样的一副笑容。

“我曾经放弃过你一次，我告诉自己那是最后一次，因为以后我不会再放弃你。”脱口而出的，还是这么霸道的话。

“殷齐，你说什么胡话，你……你明明追求更好的前程，更广阔的蓝天。”安宁望着眼前这个踌躇满志的男孩，曾经多少次，两人因为追求不同而激烈交锋，最终分道扬镳。

“我知道……”殷齐叹了口气，“天空太大了，只适合永远在拼搏的人翱翔，却没有一个可供停息的地方。我想，不如在一个地方扎根，发芽，枝繁叶茂。那样，好歹还有属于我的一寸土地。”

“可惜这一切，是在你离开后，我才意识到。”殷齐补充了一句，语气里藏着深深的惋惜，“我还曾妄想成为神，让一切重新来过，到头来，不过是痴人说梦。”

“别说了殷齐……”安宁哽咽了，不敢在往下听，她声音颤抖地提醒殷齐，“你还有小雅……”

“对……小雅……”殷齐的脸上难掩无比的愧疚之情，一瞬间，他又变回了现在的殷齐，那个心事重重的男人。良久，他才从沉默中吐露一句：“请代我告诉她，我对不起她。”

安宁望着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泪水终于夺出了眼眶。

她看见昔日的爱人在眼前渐渐变成星点的冥灯，却依然不知此刻的心痛，是不是源于爱。

天空传来撕裂的巨大响声，伴随着那低沉而可怕的声音，响彻天地，震得人心欲裂。

“你们……消灭的了我，却消灭不了最心底的黑暗！来吧！接受我送你们的礼物吧！”混沌说着莫名其妙的话，随着天空撕裂成了碎片。安宁顾不得细想，慌忙冲进光洞里。

强烈的光明过后，安宁看见了众人担忧的脸，而自己被苏鹤清抓住了一只胳膊，坐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头顶艳阳高照。

“我们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味王开心地大嚷大叫，安宁一晃神，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了，隐约可见味王身上忽闪忽闪着银色的光芒。

“味王，你咋发光了？”孙贤问道，看来这光芒不是源于幻视，其他人也可以看到。

安宁环视着周围一圈，发现自己身上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拥有相同颜色光芒的还有躺在地上的孙贤和渺渺，以及韩逸尘。

而像味王一样散发着银色光芒的，有主编，君寻，龙少游，和苏鹤清。

安宁有些发懵了。

意识到这点的不止安宁，其他人都察觉到了。

莫非这就是混沌所谓的礼物？

他们的日月阵营被公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