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宴会上都是些人间难得的琼浆玉液,珍馐佳肴,宴会的讲究何其繁复,用具奢靡华贵。光是看看诸位大人们迥然相异的表情就非常来精神。时政风云变色,他们的利益各不在同一个点上,当然不相为谋。
吹拉弹唱间,瞟见大都数人还是强颜欢笑的,大概是因为还没摸清太子他到底是安得什么鬼心思。一些刚正的老臣们,因为之前进谏吃了瘪,现在干脆不给太子面子,坐到那儿不发一言,面绷成个铁锈了的门板。有装傻的,只想着如何在宫中猛蹭一顿人间美食;有愁眉苦脸提不起兴趣的;也有好色的,呵呵地盯着场中舞女。看到这儿她往身边的魏陵鄢瞟了一眼,觉得他蛮有那位的气质,而且还贵在自然天长啊!
魏陵鄢感觉到她这份掖揄,捏了捏她的手,表示你要看热闹就认真点,别尽想岔了去。
慕容儇儇旋即又继续欣赏真人版表情大全。上首的那位太子殿下此时左拥右抱,还有几位美女伏在他脚下,个个娇笑如艳花,画面绮艳华美。太子殿下当然要配以其符合风格的佞笑。这一曲毕,涌进来一群女伶,宽袍云袖,将编钟叮铃敲响,笙琴萧琯,良多乐器齐齐奏响,甚是悦耳消磨人意志,难怪人们总说靡靡之音了。前奏刚完,舞者上场,羽衣霓裳,簇美拥翠,纷纭间,舞乐翩跹,唯美而醉人,连那些本来板着脸的老臣们都扭过视线来,提起了兴趣。
当中被拥簇的红衣舞者是穆林静,红唇艳妆,华胜金簪的,毫无那天素净文弱的书生气,她只是不明白,既然是妃嫔,又怎么会当取悦殿前的优伶,她觉得有点不对劲,哪儿思绪搭错线了她又理不着确切的地方。
几位皇子坐到前面去了,她看不到,偷偷从对面溜了一圈回来,忽然就瞧见对面大门前,悄无声息晃进来个抹阴影,穿着一身太监服。他只是往门内移了几步,和那些陪侍的人站在一起,眼睛痴痴凝视的地方是。她顺着视线望过去,舞池中央,穆林静身上?那抹视线好像视这满殿的喧嚣为无物,穿过人墙**,到达了一个女人的身上,但是却耗尽了欣悦,只留下了落寞与悲哀。
悲哀?不是吧,她感觉有误。眉头蹙了蹙,将视线转到别处去,这一转不期然便落入了另一个人编织的网里,并且已经驻扎在她身上很久了。是她看别的地方太认真,忽视了这个正在眼前的陷阱。
陆冠卿朝她展颜一笑,举起酒杯。她正要做点什么来回敬,魏陵鄢忽然死拽住她衣袖。
"干什么?"她低头。
"不准那样对别的男人笑!"魏陵鄢的脸色满是一片红红白白。
"莫名其妙!"
魏陵鄢不顾在大众场合,就瞪视她。
她完全屏蔽,转而对陆冠卿也笑笑,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那天扭头就走的尴尬今天在他们身上似乎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了。
一曲毕,一切吹拉弹唱就都停止了下来。太子不太温柔地推来身边环绕的美女,站在大殿之上,有意无意地踱了几步,知道底下的各位个个都在心里煎熬,到底是什么事儿。他笑得不无邪恶,大袖一挥。
"众位大人,本殿日思夜想了几日,连日来一直都于心不安。今日遂设宴,还是决定对各位达人坦白。"
你于心不安?说出来真好笑,慕容儇儇藏在人群里诽谤,这厮原来也是个演技派,不可小觑。
众位果然个个都巴巴地望着他。
太子又闲闲地随意挑了个姿势坐下,"父皇说了,既然咱们兄弟几个个个都是魏氏子孙,就都不分彼此了,轮流登位执政王两年,之后看其政绩宣布由谁继位,就这样。"太子歪着头,好整以暇,话说得不会比平常开玩笑还要认真。
"荒谬!"
"华胤历朝千年,岂有此法?"有臣子站出来抗议,"殿下,此举败坏祖宗之法,还请您出示先帝遗诏。"
"不错,殿下,此举万万不可为之,我朝千年立下的规矩不可败坏,还请您请出先皇遗诏!"
"这......,"有肝胆的,一听就跳起来据理力争了,胆小的,面色难在那里,左右摇摆着,混乱着。摸不清状况。
"太子,您还是先登大典,一切不可妄言。"
"对对对,殿下,先皇遗诏可真有此说?"
魏陵夷睥睨殿下一班子人,争得面红耳赤,个个激动的,他笑,觉得此情此景很开心,要是那老头子真在天有灵会不会气得拔剑要来砍我?
"呵呵呵,"他斜靠了御座笑,当皇帝有什么意思,你们爱嚷嚷就尽管嚷嚷,让乐乐也好。
"殿下!"那些忠正耿直的跪下来,苦苦哀求。
"好了,众位大人,争争就算了,我说是这意思,先皇他就是这意思,你们难道以为本殿在愚弄你们吗,嗯?"他面色一变。
这还不算在愚弄朝臣?慕容儇儇无语而望顶梁柱。
而朝臣们莫可言对,继续苦口婆心地劝:"殿下,国之根基不可动摇,您还是早日登基以安抚民心。"
皇子们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保持沉默。
另一部分臣下以博陵公为首,也是从始至终不为所动,安然地不去管这出闹剧要闹到什么地步。
她看到个阴影一样的"太监"又幽幽地趁隙晃了出去,她心里一动,但见魏陵鄢只顾盯着跪在地下一干人等,眼里流露出复杂,某种寻思在越见幽深的眸子内交织来去。她鬼鬼祟祟地起身,想去追那道黑影。哪知魏陵夷其实已经找寻她多时了,此时她这一动,正好被他捉住。
"儇儇儿,"他在大殿上含情地一声唤,"你要去哪?不过来我身边吗?"
原本吵吵闹闹的大殿内此时静寂无声,被这段从天而降的插曲给斩断了所有思绪,连跪着的人都闭了嘴转过头来望着侧门口刚迈出一只脚的红衣小儿儿,眼前只剩下了两句问号,她是谁?他们在干什么?
慕容儇儇陡然心里就翻搅起一股无名火,好好的,把我牵扯进来做什么?她回头过来,对着大殿之上魏陵夷轻笑。
"我去哪儿你管不着。"话一落,人还是义无返顾地冲了出去。
"呵呵呵,调皮的小丫头,逃的到快。"隔了会儿,魏陵夷微垂了眼睑,将身前的席案一脚踢翻,"本殿乏了,诸位退了吧。"话毕,自己当先意兴阑珊地转入了侧殿。
剩下一堆人呆在那里,面面相觑,久久不能回神,有迂腐者竟当面匍地嚎啕大哭起来。
"华胤千年的盛世基业,终是要毁在殿下手里了!天下危矣!"
魏陵鄢投以厌恶的一瞥。但见四皇子魏陵樊已经拎了一大瓶酒,边喝边大踏步走出了大殿,好似自己从头到脚就是一酒夫,眼前所有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五皇子眼神是追随魏陵樊而去的,眸中光芒随着那人的远走而逐渐黯淡,熄灭,最后眼前一黑。他起身踉跄了一下,也走了。
七皇子到不甚介意,大概,对于成败赢输,他是看得最透的一个。长身,掸了掸衣袍上沾染的尘埃,笑颜在一片愁云惨淡,杯盘狼藉间显得突兀而真实。
"众位大人,你们还是先回去吧,在大殿之上如此失礼,难道祖宗之法里就允许你们君前如此放肆?众位大人是不是今日酒喝多了而在这大殿之上罔顾了君臣之礼!既然太子殿下的话诸位都听到了,该如何做,诸位不是心里清除着吗?何必在这儿惹得殿下发怒呢?"
此言一出,殿内不少人心中是瓦凉瓦凉的,讷讷而不敢言。
魏陵纾一笑,洒然而出。
而唯有九皇子魏陵鄢仍然端坐在那儿,早就对这场闹剧的结局烂熟于心,只顾盯着对面的陆冠卿,这个人的威胁来得好像更大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