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可谓是畅通无阻,康庄大道一路上横着来了,小半个月后,某天黄昏时分,马车拖着疲惫的一行人,姗姗驶进了华胤皇都--云旸。她躺在车内,昏昏沉沉的毫无知觉,颠了半个月,浑身骨头都已经给颠错位了。再有那个一睹皇都风采好奇心也让第一次体验古代长途客运的她,气息奄奄。
一炷香后,马车的速度明显平顺了,她一个激灵,猛然清醒,知道这回可是真的到了!
她小小地撩开车窗帘一角,触目只见只执长戟的士兵跪了一路,直至转过好几道宫门,马车上了条开阔的大道,应该是到禁宫内部来了,她想。放下帘子的那刻,正隔离了满目鸳瓦红墙。
车里小非小常两个紧绷着脸,化作两尊大佛,看来还蛮紧张的,她好笑地想,俩人在前一夜已经换回了女装,唧唧喳喳地讨论着云旸是不是比整个郁国还大啊,云旸的姑娘们是不是个个都是美人,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云旸的大街上真的有很多摇头晃脑的书呆子吗?云云,两颗激动的少女春心是激动得迎风凌乱,天旋地转。
她后来才知道,原来她们两个自小是在郁国长大,十年前一个初雪积了十尺厚的日子里,俩小姐妹被冻得抱做一团,直打哆嗦的时候,路过的魏陵鄢大袖一挥,钦点为贴身侍女了。魏陵鄢是被他皇帝老爸送去当质子的,郁国虽是小国,但凭借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千年古国的威望,在谈判桌上到底也硬气,要想从他国家捞点好处,就得拿出点诚意,说到底,也有些示好的意思,魏陵鄢他老爸原本也是这个意思,想着大家既然都能平心静气了,就不妨做做亲家,可是等双方回过头来作死的寻找合适的族人了,这才发现,他们两方,最大的,也才十岁,娃娃亲,订也不大好意思订是吧,这不成了各国们互相取笑的笑柄么。那索性,魏陵鄢他老爸,就大大方方地把刚会走路的小儿子给送了出去,这份诚意着实让郁国国主感动了多年,两国的对外贸易关系,因此而持续健康发展。
没人知道这幕惺惺相惜的温馨画面里,他们到底在演的是哪出戏。
不过她内心里而是倍感温暖和煦,关键不是什么政治不政治的问题,对她来说,魏陵鄢早几天就不在这个车厢内了,实在是可喜可贺,虽然她还是能平均每天接到五六次飞来的脉脉含情、缠绵眷恋。
那小屁孩跟他五哥在前一辆车里不知道在密谋什么,妖气已不能形容那股从车顶上滚滚升腾的诡异。
忽然车微一晃荡,不动了,姐妹花怀揣着颗激动的小春心小心翼翼地下车,慕容儇儇认命地跟在后头,好了,欢迎到达本次重生旅程中最刺激最坑爹的一站--皇宫,并进行批注,曰:这里有很多很多个狼窝,群狼皆喜欢披着美羊羊、喜羊羊、小绵羊等羊皮出没,请注意防狼,以免被吃干抹净葬身狼窟。
他们正站在能当飞机坪的广场上,广场大理石铺就的,且道路界限分明,标志着帝国的严酷等级划分,间隔中雕龙镂凤,鎏金绘彩,自有一种辉煌磅礴的撼人气势。前头巍峨一座恢宏的殿宇,两头长廊大气地一字排开,而登上去的石阶也长得能叫你断气,看了都会纠结地发愁,为英明的工匠师傅喊啊,您老人家强大,俺们顶礼膜拜,您怎么就想出要砌个这么能折腾皇家人和大官们的石梯呢?而且凡是爬的人估计谁也不会有异议,只会浑然而生的一股排山倒海的崇敬,是被震撼到了,要是皇宫里的闹家庭纷争,打起来了,也得先爬过这么道相当能消耗人体力的长长长石梯。
当然你要说她夸张了那她也只好默认。反正这会儿她是盯着矗立眼前的庞然"长"物而驻足,为自己目前不能改变的小胳膊小腿儿叹息。
前面的魏陵鄢和他五哥絮絮地说了几句,就迈开大步,朝前走了,这会儿他倒是浑身来劲,根本不像个八岁小屁孩而是一身蛮力汉子。她慢吞吞地跟在他们后面爬,电梯就跟老妈妈的脸一样,在她面前晃啊晃,晃得心都酸了。
前头专心爬的人却停了下来,领头的魏陵鄢好笑地在那旁若无人做着天人交战的慕容儇儇,伸出手:"还不快跟上来?"
不知道是最近视力下降了还是饿得狠了,她看到他眼里正毫不掩饰地流淌温情,淡淡的怜惜牵引她也跟上去,将手交到他手中。
慕容儇儇自是没想那么多,她一直以老娘自居,年纪大了嘛,是该享受享受尊老的待遇的,平常这孩子横是横了点,脑子的构造与一般人不同了点儿,庆幸的是良心还没全黑,还知道啥叫公民道德心,不过她忽略了眼下自己可是......。
"过来啊!"魏陵鄢见慕容儇儇仍旧蔫蔫地提不起劲,笑着状似鼓励道。
慕容儇儇吸一口气,"我自己会走!"话放的很是硬气。说着就要往他身边绕过去,才懒得去理什么叫以上犯下,什么叫尊卑有别。
"不准淘气!"魏陵鄢一把抓住她小手,笑得从容而坚定。
慕容儇儇被成功噎住了,老娘我......。这感觉不好说不好说。这就是传说中重生会遭遇到的尴尬吗?她此刻是上辈子的尴尬全堆积在一处儿了。
魏陵鄢紧紧握住她的手,往前走,斜阳仿佛老者的目光,慈爱而温淡地从西天的晚云间折射而来,给大地铺上一层金纱,给她眼眸中魏陵鄢的影子铺了一层亦真亦幻的色彩。
这个年仅八岁的小屁孩其实也并没想象中那么可恶,是吧?她想,忽然就觉得其实那石梯也不是那么长的。
你看一抬眼的功夫,皇帝的寝宫就到了。
"你们先带儇儇回宫,"他吩咐小非小常,眼睛却是正对着慕容儇儇,生离死别着。
"是,"小非小常恭恭敬敬答,然后人就不动了,乖乖等着她家公子爷放人,因为手还兀自握着慕容儇儇的,话是说要将人带走,动作反倒一丁点儿想要放开的意思也没有。
这回倒是慕容儇儇反串了回吊儿郎当的角色,不急不急,虽说没扮演过什么正面角色,但是一丝丝母性还是尚存的,这手暂且就借给你也成。当做这小半个月包吃包住的费用,这买卖勉强划算。
但见魏陵鄢还在那磨磨蹭蹭,如梨花凄切,好像快死的是她而不是正躺在寝宫内等着亲亲儿子的皇帝老儿。
"不要磨叽了,快去见你的父皇,等你出来再给我送葬也还来得及!"慕容儇儇完全无视眼下的场合,口不择言道。在他面前,她永远学不来古代的那一套尊卑等级。
魏陵鄢明显地一愣,睁圆了眼珠子,小脸上大大的左惊右讶,"哈哈哈,哈哈!"就笑个不停,都在他爸房门前了,还不知道收敛,"去吧去吧,哈哈。"他边笑,边挥挥手,把源源不断的笑意艰难地憋回肚子里。
很好笑吗?慕容儇儇汗,跟着几个宫人慢慢朝魏陵鄢自己的寝宫走,殿宇檐角处,一行白鸟,有序而轻快地掠过去,飞向正黯然岑寂的青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