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稚音听得入神，见姬凌没再说话，她忍不住开口了：“然后呢？”

她心道，就姬凌这恋爱脑的程度，肯定是不会放弃冯珠桃的，他定然会牺牲城中百姓的性命。

姬凌似乎看穿了她心中所想，轻轻地笑了一声：“你想错了。”

……

那时候的姬凌看着城主，忽然道：“若是我的命呢？”

他不想伤害城中百姓，更不想伤害桃桃。

城主愣了一瞬，而后狂喜：“若是能用你这个单灵根金丹期修士来炼制，那便更好了。”

姬凌颔首：“既然如此，那就我了吧。不过明日可以么？我想……同桃桃告个别。”

极乐城城主自认有人情味，没有拒绝这个要求。

当晚，姬凌照例和冯珠桃一起说话，他心里有事儿，没注意到冯珠桃捂着小腹、眼里跳跃着欢喜的神色。

好半天，姬凌才下定了决心似的，对冯珠桃说：“桃桃，明日我要替主上去办一件事，可能很危险，我这一去，也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他说着，看向冯珠桃：“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知道么？”

冯珠桃微微一愣，没有多想，只是笑着打趣：“风水轮流转，当年总是我同你说这句话，今日竟也轮到你来讲了。”

她只觉得这和往常的任务一样，是有些危险，但她深爱的郎君总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化险为夷。

冯珠桃转了转眼珠，道：“待你回来了，我有一件事想同你说。”

她要在阿凌风尘仆仆回来时，递给他一碗热汤，而后看着他喝，同他说，他们要有一个孩子了。

阿凌一定会立马放下汤，又惊又喜，还会担忧她的身体。

只是这么想着，冯珠桃便十分高兴，唇角弯弯。

她没有注意到姬凌脸上的不舍，只是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勾勒他们的未来。

第二日，姬凌便前往极乐城了。

他离开了不过一个时辰，便有极乐城的人来到桃花城城主府，道是姬凌受了伤，要请冯珠桃去看看。

冯珠桃来到城主府时，姬凌已经踏入了血池，他即将在血池中慢慢溶解，而后只剩下魂魄。

她被人请到了与血池一墙之隔的地方，墙中间放了一样法器，能让姬凌看见冯珠桃，冯珠桃却看不见姬凌。

极乐城城主在姬凌目眦欲裂的神色中愉悦地笑了。

原来极乐城城主骗了他。

城主最开始就是想用姬凌来炼制百鬼幡，只是姬凌的怨气不够，他早已想着，要么在姬凌面前屠城，要么在姬凌面前杀死他挚爱的夫人，以此来激发姬凌的怨气。

可是城中百姓不知是谁听闻了风声，于是几家贵族豪强联名去信给了极乐城城主，道是恳请他不要屠城，他们会想办法将冯珠桃骗去极乐城。

“当然，若只是杀死尊夫人，恐怕还不足够。”城主笑着说，“一刀一刀凌迟，如何？”

而也是在这时，冯珠桃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当即要离开极乐城城主府，却被人拦了下来，而后凌迟便开始了。

那些人一边一刀一刀地剜着冯珠桃的血肉，一边笑着恭维他们城主的智慧，得意洋洋地说，若是姬凌能被炼制成百鬼幡，那城主就能杀回魔域了。

冯珠桃不怕痛，她一直都不怕，她咬着牙，慢慢地明白了整件事。

她知道姬凌在看着自己，所以她必须活下来，或者……她必须死得足够痛快。

冯珠桃是凡人，这些修士从未把她放在眼里，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冯珠桃的动作。

冯珠桃自尽了。

奄奄一息时，她笑着道：“阿凌，我知道你在附近……你闭上眼，不要看我，好不好？”

而后再也没了生息。

她死时还牢牢地护着自己的小腹。

然而为时已晚，姬凌心中的怨气已然翻涌上来。

他怨恨桃花城中那几家贵族豪强，怨恨极乐城城主，怨恨那些凌迟桃桃的修士，也怨恨自己。

这份怨恨显然超出了极乐城城主的所需，姬凌本就已是半鬼之躯，当即吸收了血池中所有的怨气，而后一跃到了化神期修为，屠杀了城主府中所有人。

他抱着冯珠桃的尸体，感觉自己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姬凌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桃花城，潜入了那几家贵族豪强家中，发现他们在举杯共饮，庆幸着他们逃过一劫，又洋洋得意地嘲笑着姬凌和冯珠桃的愚蠢。

这些人自然也死了。

姬凌没有动其他百姓，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冤有头债有主，他杀光了所有该死的人。

可是他的桃桃回不来了。

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冲刷着姬凌满是鲜血的脸，姬凌小心翼翼地替冯珠桃擦去脸上的雨水，又哭又笑。

便是此时，有人站在了他身后，饶有兴致：“竟然是鬼修，还是半人半鬼？”

姬凌猛地抬头，脸上杀意毕露。

那人戴着兜帽，见状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你想复活你怀里的人么？”

姬凌有些机械地点了点头。

那人道：“你夫人是凡人，会入轮回，你得先等她转世成人，我再告诉你如何复活她。”

顿了顿，他说：“不过呢，在这之前，你得为我效力。”

姬凌知道他不是好人，甚至是比极乐城城主还要危险的人。

极乐城城主先给姬凌好处，再叫他为自己效力。

这人叫姬凌为自己效力，而后给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条件。

这又如何呢？

姬凌垂眸。

他已经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还能失去什么？

姬凌答应了。

而后他隐姓埋名，为这位新的主上办了不少差事，其中不乏手段残忍、极尽恶毒的事情。

他唯一一次拒绝主上，便是不想屠城，那座城里全是凡人。

如是等了将近三千年，他等来了桃桃的转世。

这一世，她叫王折香。

主上却不许他去接近他的桃桃，只是告诉他时候未到，叫他再耐心等待一二，要先将属于王折香的魂魄散去，才能复活桃桃。

他想，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好事多磨，他再等等也无妨。

……

萧稚音和崔青岁对视一眼，同时眉心一跳。

见姬凌又不说话了，萧稚音问：“这人……是谁？”

姬凌仰头，笑叹道：“他叫聂千桦。”

萧稚音和崔青岁齐齐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