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你的话说，任何世界都需要外部环境支撑，没有适宜的环境就无法持续下去。”

哈珀说。

“比如说，白骨国最重要的环境就是天生就具有很多特殊的骨头，这些导致白骨生命的萌芽……能量既然是处于不断逸散状态的，那么我们这个掌形世界必定有一个能量中枢，无论是生命的诞生，还是外界的隔离封闭都是以它作为核心的。只要能够找到它，我们就有了到外面的通道。那个中枢所在，只有一个地方。”

哈珀指了指地下。

梁左看了看四周，神色严肃：“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不要告诉别的人，和五溪好好商量，最好你们两个族群都有绝大部分人愿意参与到其中来……否则就是灾祸之源。”

“我知道。”

哈珀捏着自己手臂上的骨头，捏得咔嚓作响。

“我只是不服，为什么你们能够在外面世界自由来去，我们就不行。”

梁左苦笑。

大哥，我们也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好。

如果事先知道要看到真相的代价地球文明毁灭，梁左相信，地球上百分之九十以上人宁可活在谎言之中。再说昆仑，昆仑之中连上街道的权利都已经被剥夺，大多人看起来如同是大号婴儿一样不得不住在一个个房间里，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大多数昆仑世界之中的人比起这里也差不多，庸庸碌碌，根本没有时间和心思去考虑那么多高大上的问题，我来自哪里，我要去哪儿……

想的只是今晚上有没有足够的食物可吃。

从本质上来说，并没有任何差异。

好在这时五溪来找哈珀，一次性从白骨国过来了一个队伍，十几号白骨人，需要哈珀去帮忙安置和沟通。以后这些人将是两个族群之间的外交官，或者是大使。

不知不觉之间，五溪已经从原本天真的角色转变成了现在颠覆常识的大人物，站在了风尖浪口之上，依靠的并不是武力，而是知识，是信息。

梁左又想起了搭档韩靖说的那句话，在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力量只有一个，信息。

五溪所引起的信息海啸，哪怕是高大九十米的巨人也无法做到，力量是无法让大多数人长久屈服的，更无法团结群体。英雄要做的并非奴役和压制他人，而是改变世界的潮流……所以他们才能够开启新的时代。

五溪的名字注定将和大航海时代联系在一起。

他会变成这一段波澜壮阔历史的一部分。

经历了连续各种事件，梁左一个月的期限也到了终点。

“不能再留一段时间吗？”

叶海很是不舍得。

从战斗到知识，梁左虽然最开始对他很粗暴，却很有效。叶海在这一个月的变化可以说是翻天覆地，从一个懵懂怯懦的普通幼年巨人，到现在每天都充满力量为了能够亲自踏上另一个世界在努力适应沙河……一个人的眼界是最难增长的。然而梁左就教给了他这种东西，让他站在了大多数龙伯国人的肩头上，看得更远，也更容易改变自己。

五溪倒是洒脱：“去吧。下次见面，希望你能有惊喜。欢迎带你的朋友来龙伯国做客，我会努力打通通道，我也想去归墟之外看看。”

梁左拱手：“祝你们顺利。”

一道红光闪过，虚空之中伸出红色触手将梁左抹去。

五溪看着这个奇特的朋友消失的地方，收起笑容，看向远处，巨人们在沙河中往前不断游动，龙伯国沉寂了太多年，现在已经截然不同。未来如何他无法判断，五溪只想要一路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寻找到出去的出口。

梁左回到了五指戒驻地，先是向老白打了招呼，然后回到自宅。

韩靖看到了梁左构建出的黑镰摩托车，给他修正了一些小问题，点点头说，以你的能力来说，进度算不错的了。

梁左兴奋地告诉搭档他在龙伯国里干下的大事，语气激昂。

“愚蠢。”

这是韩靖对此的态度。

“你以为你是给他们启蒙的英雄，圣人？”韩靖冷笑：“你真以为那个五溪是第一个想到出去看世界的人？这么多年的龙伯国都是盛产胸大无脑的肌肉男？是哪里来的自信让你这么认为的？”

他的话让梁左一愣。

按照概率学来说，五溪绝对不应该是第一个……或许是遇到了自己，让进度加快，结果明显？

“我问你，在五溪之前，那些可能和他有同样想法的人可有留下什么信息？”

没有。

就梁左知道的来说，五溪之前似乎没有这种做大事的龙伯国人。并且那些龙伯国的大巨人似乎都很懒惰，很少出面，这方面倒是和白骨国的巨人类似，都是懒惰……

梁左突然睁大眼。

不是懒惰！

他们是故意做出这个姿态，给那只随时注意他们的眼睛看！只有这样，才能够活下去……

梁左只觉得一股彻头寒意涌遍全身。

“明白了吗？聪明人从来不缺乏……你这样激化他们原本的步伐真的是好事吗？你太自大了梁左。”韩靖是第一次极为严肃地批评搭档：“我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年你觉得自己进步明显，就忽略了别人的智力。龙伯国也好，其他地方也好，外部星球那些土著都知道联合以太人制衡联盟，你以为具有强悍实力的龙伯国人不会吗？你的行为说不定已经打乱了那些真正龙伯国大人物的计划……”

梁左情绪低落，只觉得自己从山巅掉落到谷底，眼神迷茫。

我错了吗？

到底，为什么我会做出这种事……那么多追随者都没有做这种事，是他们笨，还是他们知道这存在危险？

“你问题的关键是尺度。”韩靖说：“从我观察来说，你习惯于一二三的理解来解释，不过其实这种方式是非常原始的归纳，归纳在逻辑推演上也是漏洞最多的，完全不能和演绎相提并论。真正的关键在于变量，也就是尺度，时间尺度，空间尺度……考虑大尺度时小尺度可以被简化和忽略，就像是历史的描述一样，科学的理想环境和结论。不要以为你看到了一个穷人，就真的了解了穷人的世界。从小尺度出发往往解决不了大尺度，这就是你的问题，想要通过一个或者某几个人来解决整个群体甚至是一个生态的问题。真正想要处理大尺度问题，就必须从小尺度中跳出来才行，比如说经典力学可以看做是宏观的，量子力学是微观工具，应用范畴各不相同，虽然量子力学可以走得更远。要分析世界的脉络是复杂的……”

“当然，也不见得是纯粹坏事。”

韩靖突然话头一转。

“你知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们这样总是喜欢计划的人最怕的就是意外，意外会让所有常量充满变数。可变数总是不断出现，这让计划启动总是延迟。你这方面具有与生俱来的天赋，能够迅速实行自己所想，行动派。龙伯国这么多年的沉寂和低调，那些真正大人物巨人们，哪怕互相之间再有不同意见，在你搞出的这个大航海事件之后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梁左终于心情好过了一点。

自己好歹做了点有用的事，即使可能是误打误撞。

“以后不要没头没脑胡乱上了，明白吗？这会给你自己带来巨大危险。”

梁左点点头。

可出了实验室门过后梁左突然想到。光是脑子里想而不行动，不就是和什么都不知道一个样子吗？没有行动，就不会有任何变化！

自己完全被韩少爷给晃点了……

不过韩靖的担心他是明白的。韩少爷害怕他过于深入搅和到这些大事件之中，导致身陷险境，所以变着法子在提醒他做决定一定要再三谨慎。

这么一想梁左又觉得没什么，被训就被训，这就是韩少爷的风格。

他绝不会告诉你，这么做对你很危险。

他只会说，蠢货，你是在自作聪明。

偏偏梁左对于后者的接受能力比前者要强很多……只能讲，俩人实在是天生搭档。很多事是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