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翻山越岭追踪杀人者。
对方十分狡猾,不断掩饰自己的身份,最后佐佐木小次郎终于发现了他的真名,凶手是大家族细川氏细川藤孝的养子细川泽受,细川藤孝先后侍奉足利义昭、织田信长、羽柴秀吉,现在是德川家康的左膀右臂,身份显赫。关于细川泽受此人,又有人传言说是细川藤孝早年与某位小姐不伦生下的私生子,后来为掩人耳目故对外称作养子。
关于细川泽受的事迹外人很少得知,佐佐木小次郎却从一些剑客处听到了他的恶名,此人生性荒淫,仗着细川氏的身份最喜欢夜闯女人门,一夜欢好后还喜欢在女人背上提字,表示自己的风流,尤其喜欢皮肤白嫩洁净者。这些和斋藤燕的死状都十分吻合。有的剑客却目睹过,细川泽受面对不从的女人却是非常狠辣,刺瞎双目,灼烧脸部,斩断手指,理由是“冒犯武士”。
说起“冒犯武士”几个字时,剑客们都一脸嘲讽。
在这个时代,真正的武士都忙着为大名们四下征战,挂武士之名到处冒犯无力反抗的女人们,才是最大的耻辱。然而武士阶层再堕落也不是普通民众可以冒犯的,民众的冒犯可以让武士不用负责直接斩杀对方,这就需要武士本身极强的自我约束与荣誉心。
然而这些东西,细川泽受身上都没有。
正是因为毫无底线,他反而混迹在这条线上,如鱼得水,武士们看在细川氏面子上不会强硬阻挠,普通人又不能抵挡。
最后面对细川泽受时,佐佐木小次郎看到了那张脸。
与他所想不同,那是一张很普通的男人脸,甚至带着几分怯懦,他坐在地上,一脸惊恐,年纪也不过二十岁出头,脸部浮现出缺乏锻炼的苍白,身体瘦弱轻浮。
就是这样的人,在四处作恶造下杀孽。
佐佐木不由觉得世间可笑,就这样的一个不入流的,甚至连正面看着自己都没有勇气的人,居然能够疯狂地到处残害他人?
他毫不犹豫一刀斩向他的男人标志。
如此之人,不配拥有某些东西。
那一刀却被暗处闪出的一人给挡下。
“在下宫本武藏来做阁下的对手,细川少主请你先走。”
他手持一把短刀,一身黑色裹住全身的便衣,眼神坚毅,头发没有如同大多数武士那般整理成月代头,而是梳拢后挽出一个发髻,和佐佐木相同。
佐佐木一刀劈开阻挡在他面前的宫本武藏,踩着树枝非一般支取细川泽受的人头。
可是武藏就仿佛是一只顽强的猎犬,无论你将他打倒多少次,他都能够站起来缠住你,如同不倒翁一般不断挡在你面前。
“少主有罪,阁下可以与细川氏通报,细川大人自会给出说法,可是阁下要行私刑,在下绝不会束手旁观。”
宫本武藏让佐佐木气急而笑。
“那些女人们被虐杀时你又曾站出来帮她们说话过吗?”
佐佐木愤怒的一刺将武藏的肩头刺破,武藏稍微侧身,伤口并不深,剩余的刀势都被武藏的短刀挡下。
面对佐佐木的诘问,武藏无言以对。
“你是细川家的人,所以一切以细川家为主,不过是一条别人养的狗。道义也好,尊严也罢,对你而言根本就不重要。”佐佐木冷冷道,他和武藏短暂交手已经明白眼前人绝对是自己生平所见数得上的高手,要在他面前追踪杀人自己未必能成:“如果我告诉细川藤孝,他会怎么处置?对于这些所谓的大人物我们都很清楚,无非是给予一笔金银,草草了事。”
“武士就是武士,不可随随便便斩杀。”
宫本武藏笃定道。
佐佐木被他奇特的观点彻底激怒了,不由少有地冷冷说:“那么我倒要看看,宫本武藏你能够保护细川泽受多久,一个月,一年,十年?除非你把他锁在一个铁屋子里,否则,我必定取他人头。把这句话带给细川藤孝,就说是我佐佐木小次郎说的。”
说罢,佐佐木也不和他纠缠,背对他走下山。
接下来的日子佐佐木接连遇到了神秘剑客刺杀,都被他一一斩杀,也不知是否是细川氏的刻意宣传,剑魔佐佐木小次郎的称号渐渐传播了出去,说他哪怕是与人切磋也绝不会不见血而手刀,和他战斗过的人非死即残。就连普通小民们看到他也远远绕开,仿佛他是一个凶狠无比的侩子手。对此佐佐木保持平静,因为他知道,细川氏比起自己更要紧张。
一日杀不死自己,佐佐木的名声就会越来越胜,细川泽受每天都躲在屋内瑟瑟发抖。
他也收到过一些颇有关系的前辈讲和。
意思很明显,就是让他收手,细川氏愿意给他建立道场,甚至资助他开宗立派。
可是这些对于佐佐木毫无吸引力。
他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衣服,上面的补丁永远不可能恢复成完好状,心爱的女人被吊在房梁上,背上写着耻辱的字,这些必须要凶手的血来清洗。
细川氏拿他实在没有任何办法,最后依然想到了宫本武藏。
这一日,宫本武藏亲自来到佐佐木所在的郊外茅屋。
他双手呈上战书。
“佐佐木阁下,在下向你挑战。”
宫本武藏凝视着佐佐木的双眼。
“不论生死,如果在下被阁下斩杀,我再无法阻止阁下对细川少爷追杀,如果我不才胜过了阁下,那么阁下就欠我一条命,还请放弃你对细川少爷的杀戮。”
佐佐木睁开眼:“可。”
为了表示自己绝不会做手脚,当即宫本武藏就住在了佐佐木的茅屋外,他自己搭了一个很简陋的草屋。
关于细川泽受的事终于要有了个了断,佐佐木心情少有的舒畅了不少。
其实近一年以来都有人提白子驹传话,告诉他,那边要求他立刻回去。他的时间已经到了。可是佐佐木置若罔闻,他只想要做最后一件事。
为那个不知道自己也爱她的女人找回她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