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梁左躲得快就得鼻梁挨上一记。酒瓶是木质的,落到了下面街道上,似乎是砸到了人,有人开始在下面叫骂。
梁左看向隔壁,那个丢酒瓶的神经病竟然摆了个炉子在烧火。他蹲在地上,全神贯注地看着面前的一个圆柱状火炉,上面摆了一个小小铁锅,锅上罩着一个玻璃盖子,盖子上还有一根细细的管子,管子的一头正塞在他嘴里,这人一副吸毒瘾君子的模样,吸得一脸舒爽。我去该不会现在就有吸鸦片和海洛因的吧?转瞬梁左就打消了自己这个念头,因为他发现那是一股强烈的酒味。
在对方脚下摆了一排酒瓶,那个铁锅里应该都是酒,他在用火灼烧,是在用高温去除其中一些水分,然后……
这人是在喝气态酒精!
梁左丢了个瓶子过去,被对方闭眼头一摆避开。
“隔壁的,别这么喝酒,很容易醉的。”
那人睁开眼瞪了他一眼:“你根本不懂酒。”
梁左好笑,如今在这个世界上还真没有几个人敢说比我这个文明时代活下来的人更懂酒这种玩意儿!
“你这样喝的只是混合了酒的热气罢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懂酒,连气态酒精密度比空气大都不知道,大多数酒都还在你那个锅里。”
听到他的话,对方放下软管子:“你怎么知道?”
“喝酒从来都不是一个单独的步骤,喝酒要有配菜,要有佐料的。”梁左依靠强悍的记忆力搜寻以前的知识:“看样子你喜欢烈酒,烈酒要加青柠汁或者橙汁,这样口感更好。”
对方终于意识到梁左有两下子,丢下管子:“我也不是喜欢喝酒,就是研究一下,这里的酒太差了。”
他双颊通红的样子实在没有任何说服力。
“过来喝一杯吗?我叫了配菜,清蒸鱼和扇贝。”
梁左问。
“为什么不是你过来?”酒客不服气:“我这里有好酒,你那些垃圾配菜有什么好吃的,我这里有好东西。”
说着他从身后抓出一叠像是肉干的东西,还有一个小锅,里头装的是加上辣椒炝炒的……皮皮虾!
梁左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二话不说一按栏杆就翻了过去。
酒客也不食言,从身后又翻出一个葫芦,给他倒上了一杯酒。梁左嗅了嗅,竟然没有丝毫酒味逸散。嘴唇才一沾到,他就觉得一股冰冷刺入皮肤之中,舌尖触到却是一股酸甜味,再往下又带着一点淡淡苦涩,酒液慢慢滑入肚子里,温暖的感觉一下子升腾起来,没有一点呛烈。
“好酒。”
梁左赞叹。老实说他不怎么喝酒,也不擅长辩酒,不过他喜欢美食,对于美食来讲有一个重要标准,一是纯粹,二是变化。纯粹指的是食材本身,上好五花肉烤好后不用加盐就能吃,味道鲜香,烤蘑菇烤松茸也是如此,清蒸鱼,厉害的师傅只加一点点酒去腥,再加盐就OK,蔬菜更不用说,蔬菜中加入太多调料是真正的浪费和暴殄天物……关于变化就涉及了厨师本身的料理手段。有的一道简简单单的菜式能够品出多种味道,这对于舌头是一个极好享受。因为按照人类舌头的辨识度,舌根对苦敏感,两侧后半部对酸敏感,两侧前半部对咸敏感,舌尖对甜敏感。通常一道菜只会产生某一种或者两种味觉,味道层次越是丰富越是对舌头刺激强烈,这种刺激会进入大脑回路,让记忆加深,即是我们常说的美味。
以川菜举例,川菜最好的一点是在原有酸甜苦基础上加入了辣的环节,舌头其实并不能识别“辣”这种体验,辣的真身是痛觉。可是这比起以前的菜式就要多出一层体验,在咸味、酸甜味之上加入了辣,这就是川菜最重要的手段。不止如此,在痛觉上川菜大师们还延伸了两种,一是纯粹化学反应造成的痛楚,二是高温造成的刺激,三是药物一般的麻痹感。为什么四川的美食被概括为“麻辣烫”?这就是解释,丰富舌头对于食物的体验层次与种类,这就是人类对于知觉新奇刺激渴求的本能。
“说得好!”
梁左的话让酒客击节叫好:“看来你也是同道中人,对于一种东西有着深入研究。尝尝这两个菜,觉得怎么样?”
肉干倒是一般,只是肉质不错,皮皮虾以前曾经是梁左最爱之一,他一口气就吃了半锅,看得对方目瞪口呆。
“里头再加入一点土豆,藕片,宽粉会更好。”梁左打着饱嗝建议。
“你不是普通人。”酒客眼带深意:“普通人是不可能对于食物有这么深入的鉴定,你是猎人还是炼金师?”
“有什么区别吗?”
“你是猎人我就走,你是炼金师,我们倒是可以讨论一番。”
原来你是炼金师……
梁左点点头:“我算是炼金师吧,不过是野路子的。”
讲道理,按照梁左积累的知识体系和丰富经历,从知识程度来讲绝对碾压现今这个残破年代大多数炼金师。
“没事没事,达者为师,学院派有学院派的限制性。”酒客突然从怀里摸出一个长条状笔记本,在上面画了两条长线,又在上面画了一个长条状车子:“最近我从一个地方看到了这么样的一个炼金设计,觉得很有意思,这样的长车子可以远路进退,依靠两头的两个车头可以远路返回。不过我有些不能理解,你看,这样的长车转弯必定会很困难,高速下怎么能够保证车子不从轨道上飞出去?”
梁左一看,这不就是炼金火车吗?原来眼前人是炼金学院的人……不过炼金师也太不知道保密原则了,喝点酒就开始泄密,这群工程师真是堪忧啊。
他随口道:“很简单,将轮子做成卡槽状。这样轮子就是卡在轨道上……”
回忆火车的构造,梁左记得是轮体中间凹槽,轮子两侧被铁轨卡住无法自由转向,火车两个轮子内侧有个轮沿比轮子大,这样就卡在轨道上。估计就是为了让行进时不会脱落的预防措施。
“原来如此,的确可以。”
酒客炼金师恍然大悟。
“好了好了,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再见。”
莫名其妙就下了逐客令,梁左只好又跳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心里还对皮皮虾念念不忘。
关上阳台,酒客露出一个神秘笑容,喃喃道:“果然是你们干的……我就说,这样的设计不可能突然一下子就出现,还那么完善。这顿酒但愿你明天能满意……”
他整个人精神抖擞,丝毫没有醉像,从屋内靠墙处拿到自己的扫帚,然后用一个长黑布裹住,这样外面就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了,大多会以为是某种长兵器。
“老板,结账。”
被韩靖找到时梁左整个人还是晕晕乎乎的。
“你喝点酒就这样子?”
韩靖一杯冷水浇得他猛地醒过来。
梁左看着韩靖,又看了看自己双手,体会着身体里空荡荡的感觉,心中万分惊恐。
“我的气不见了……”
他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