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有“七坐八爬”之说,意思是孩子七个月能坐起来八个月能爬,虽不是哪家孩子都如此,但看身边人家,也差不太多。如此,看着总趴她怀里睡得香甜的二毛,再见口齿伶俐,端着个小板凳自己上下床,照顾起弟弟越来越熟练的大毛,刘秀有些急了。
二毛刚抱来时眼还没睁,应该刚出世没多久,可就算把捡到他的那日当作生日,也有11个月了,眼瞅下月也要满一周岁了,却还没见他爬过!
也想过二毛身体弱,这一年康康健健的日子数得过来,比人慢些也寻常。但大伯说了,孩子骨头没什么问题,长得不错,或许只是不想动或不会动,让她有空在旁边多教着。适当活动,对孩子身体有好处。
她自是信的,放下手中做了一半的活儿,照大伯的话开始引他活动,并不指望孩子立刻就能爬能走,只求他先学会起身。
可那小东西不配合,知道自己要放他下来,就拽着她衣襟不撒手。一开始心疼他,怕弄伤孩子的手,扒拉两下也就算了。直到那天婆婆过来见着,说了她一通,这才狠下的心。小心掰开孩子手指,把人放到床上,结果…….小家伙直接趴在床上不动了!只是仰着头,眼泪汪汪扁嘴望她,那小模样,别说她,连向来对二毛没好声气的婆婆都没再勉强。
这般反复几日,刘秀都快绝望了,叹着气,抱起孩子拍哄。见孩子笑了,心中不快也散得飞快,想着就顺其自然吧。只是盯着孩子乌溜溜的眼睛,还是佯怒点了点孩子的鼻尖,抱怨了句,小笨蛋,小懒虫,这么大了还只会妈妈抱,不会走也不会爬,更不会说话……
柳煦歪了歪脑袋,有些汗颜,时间过得真快啊,都到能走路说话的时候了吗?难怪这两天不是被打断睡眠就是被打扰思路。
明白了刘秀的要求,柳煦自然乖乖照办,第二天练习刚开始,就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刘秀大喜,抱起柳煦亲了好几口,心肝肉地唤着夸着,好久才重新把人放下,亮着眼睛注意着小儿子爬行的每一个动作。
此番举动让旁边柳开腾猛翻白眼,心中咆哮这么肉麻的女人绝对不是我妈!不就会爬吗?我六个月就爬得飞快了,不比这小东西厉害!
得,某人婴儿当久了,智商直线下降,这种事都开始计较……
但转头瞥到小东西手一软,往外歪时,心立马“噌”地提到嗓子眼,脑袋里刚冒出他什么时候爬到床边的疑惑,身体已先思维一步,迈着小短腿冲了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小东西被被妈妈抄怀里去了。
“大毛真是好孩子,这么宝贝弟弟。”摸了摸柳煦的脑袋,刘秀笑呵呵地夸奖旁边一脸惊魂未定的大儿子。
柳开腾扭头,宝贝他妹啊……
之后几日,柳煦爬得越来越好,倒是想走路来着,但想了想,觉得进度太快,暂时搁浅了。倒是说话,开始有意识地冒出些除了“咿呀”之外的音节,为以后吐字做准备。
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刘秀笑容比往日灿烂许多,整个人喜气洋洋的,透着光彩。
这天又到了运动时间,刘秀把黏人的柳煦放下,拿起拨浪鼓逗他,柳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低头默默爬了起来。柳开腾凑上前给他加油,引得柳煦嘴角抽搐,深觉这人实在无聊。只盼这雨能赶紧停了,让这混世魔王出去放放风,别老在这儿招人烦。
原来这几个月刘秀的空余时间多了,柳煦便趁机黏了上去,睁眼就要人抱,直到晚上睡觉才允许放手,不然就咿咿呀呀地闹。辛苦了刘秀,却轻省了柳开腾,这家伙闲下了,开想想往外跑。但再聪明,外表还是个一岁半孩子,刘秀哪能放心他乱跑?自是阻了。但想到男孩儿好动些也寻常,不好一直拘着,还是允了他房前屋后转悠。
只是这几天外面下雨,路上又湿又滑,一不小心就能成泥猴子。刘秀怕他摔了,严令禁止他出去。柳开腾对此命令没什么意见,又冷又潮的天气的确不怎么适合活动。倒是屋里,因有个煤炉烧着,暖融融的,也没外面的潮乎劲儿,很是舒服。
吃吃东西,睡睡觉,逗逗孩子,也挺好。
柳煦爬了两圈,见柳开腾还在旁边聒噪,却是心中一动,有了想法。爬到柳开腾面前,一屁股坐下,好奇地盯着他的眼睛,发了个“加啊”的音。柳开腾没在意,见他不爬了还以为是累了,但回忆下,好像才爬两个来回吧?便鼓励他继续。
耳边加油声不断,柳煦充耳不闻,不然你喊一声我就爬,那“加油”不跟“驾”一个意思了,你乐意当赶车的,爷可不乐意当马。偷偷鄙视了一眼那二傻,又发出了“嘎啊”的音。
柳开腾笨,一直盯着柳煦的刘秀却猜到了他的意思,让柳开腾停下,抱起柳煦,盯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发出了两字音“妈妈”。
“嗯嗯!”柳煦表示他这次真不是在装,只是第一次用新身体说话有些不顺手而已……
“妈—妈—”
“么啊。”
……
“妈—妈—”
“妈妈。”终于,柳煦觉得差不多了,发出了一个还算清晰准确的音,只有几颗牙满嘴漏风的宝宝伤不起!
刘秀欣喜若狂,抱着柳煦又想教他“爸爸”,却见柳煦打了个哈欠,钻她怀里睡着了。
林金凤进来时候就见她大侄子盯着炉子发呆,妯娌抱着二毛捡了宝似的傻笑:“怎么了,笑成这样?”
“大嫂来了?”刘秀听了声音回过神,忙拍了拍身边让她坐,带着几分激动,“二毛会叫人了!”
“是吗?这可真是好事儿,可惜来晚了,要早走几步,也能听到。”言罢,看着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孩子,笑容淡下,“难为你,带得这么辛苦……”
刘秀一听,眼圈也是一红,这一年辛苦放电影似的在脑子里浮现,但想到方才那软绵绵的声音,只觉听了这声“妈”,所有辛苦都值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柳开腾听着家长里短有些无趣,正想回他跟柳煦的小房间睡个下午觉,却被大妈妈接下来的话引住了心神。
“现在村里童养媳不童养媳的可有不少人说嘴,你跟你家那口子也有些反应,虽说他们是胡扯图个热闹,可要传外面去,外人可不知道真假,别耽误了大毛。”
“大嫂……”刘秀闻言,却是哭笑不得,“大毛才多大,哪用得着考虑这些。就算真的传出去又如何,等大毛成家也得20年后了,真真假假早明白了,又能有什么事?他们也不过是闲的,图个嘴上痛快,要我跟昌盛真一本正经去解释,引了他们兴致,不反越描越黑?”
“你说的自然在理。”林金凤仍是愁眉不展,“那要是孩子们当了真呢?日日有人在耳边念着媳妇不媳妇儿的,指不定大毛二毛就当真了……”
“不能吧……”这次,刘秀也迟疑了,没了方才轻松。
刘秀是疼柳煦的,但这疼爱在涉及子嗣传承问题时,却不得不被放到一边,毕竟没听说哪个二胰子生了孩子的。八十年代初的农村,重男轻女思想依旧极其严重,刘秀能过得这般轻松,收养了柳煦也不过被婆婆念叨几句,还是因为她一举得男,给柳昌盛留了香火。
“大妈妈,我媳妇儿不是煦煦,煦煦是弟弟,雨花才是媳妇儿!”被两人丰富想象力震撼到的柳开腾立马表明立场。那信誓旦旦,一脸认真的小模样逗乐了两人。
笑了一会儿,气氛总算缓了下来。
刘秀低头摸了摸怀中孩子的脑袋,有瞬间的愧疚,她方才是怎么了,想了一堆有的没的,大毛二毛是兄弟啊。倒是大毛这个臭小子,才多大点儿都知道媳妇了,又是跟谁学的!
刘秀的思绪转得太快,没有发现,柳煦的嘴角有瞬间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