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会看见一条河，模糊的人影，遥远的对岸，灵动却也死寂，水面漂浮着死鱼，被扯坏的渔网。我看不到我在哪里，只是知道我在，仿佛我就是一个无关的偷窥者。有人顺流而下，不知选择了那条支流，也不要漂向哪里；有人掉进漩涡，求救挣扎，但却无人理会，而我也没有那颗热澈的心，有人活就该有人死；无数人让水决定着方向，但我瞥见有稀疏的人影，溯流而上，也许那个方向才有全新的世界。看了许久，我该去哪里！仰头，一片虚无！

这是成章临走时最后一个梦，在他的脑海中经常有这样的画面，他不知道预示着什么，大概也不想知道。

成章睁着眼睛，望着一片空白的天花板，静静的发呆。酒劲已过，剩下空虚的夜，无尽的黑暗，这时候的他，只有自己和回忆。

明天一早成章就要出发去学校，他只给少数人道了别，他觉得没必要大张旗鼓，乘兴而去，怕的是扫兴而归，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该向谁道别。

本来成章父母要陪同他一起去，成章拒绝了。学校离家一千八百七十公里，一个最北，一个最南，成章知道父母不放心自己第一次出远门，可成章也知道父母年纪渐长，也不适合出远门，何况他们还会晕车。成章心里明白，父母担心自己头一次找不见路，可同样成章也担心父母找不回来。所以，成章决定一个人走，他也想感受一次一个人的旅途。

但不管如何，成章此刻内心还是很欣慰：“我，成章，他妈的也考上大学。“放在以前，考大学成章不怎么敢想，那是别人的现实，却是他的梦，但现在连我=成章都有点不太相信。成章学习向来不突出，进高中也是擦着合格线进来的，一直自由自在，从来没怎么静下来过心，学习和他还是有距离，现在和穆雪那样的学霸一起考到北市大，简直是奇迹。

成章掐了掐自己脸，在一个人的屋子里，自言自语道：“成章，这他妈的是真实的，哈哈，我班仅有的两个一本，一个居然是我”从成绩公布乐到现在，成章仿佛一直都在中榜的梦幻中，成章心想，看来上天还是对他没有彻底失望。

成章心里也已经做好的打算，在大学这个更加优秀的集体中，要做出一番成就。打脸的事永远在最后，这也是成章大四毕业时才懂得，他那时才觉得，对他这种人，平平淡淡才是真，人生也的确足够嘲讽。

行李没有收拾多少，衣服也没几件，有几件穿的就够了，不过一件印花的衬衫却是早早装在背包里，叠的整整齐齐的，其它却是随意乱放了。成章早早就考差过南方的气候，潮湿闷热，和北方差异很大，这边的衣服都没法穿。成章本来想带点土特产，给新舍友尝尝，最后想了想还是算了。

“喂，你说。”成爸的大嗓门从书房里传来“成章明天的火车票，他要一人去。”

“嗯嗯，应该的。”成爸挂了电话，因为通话中提到了成章，让他还是有几分诧异，心想，临走了还有谁这么惦记我。

“成章，穆雪爸我打电话问你什么时候走，说是到了大城市，一个地方的要相互照顾”

“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会照顾她的”成章敷衍的回答着成爸，心里纳闷为何穆雪爸认识他爸，以前怎么不知道。成章和穆雪虽然一个学校，可也不是一个班，理论不应该认识啊，成章也没怎么多想，或许就是因为同样考到北市大。

成章回答成爸说：“我会照顾她的。“这句话有些难言的意味，后来成章才知道，谁照顾谁还不一定。

成章听完成爸唠唠叨叨嘱咐一大堆，回到房间睡觉已经是子夜。

闭上眼，辗转难眠，有欣喜，有忐忑，但更多的是期待。

夜色深沉，风平浪静。

……

凌晨的街道尚且无人，只有偶尔汽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昏黄的路灯让街道有别样的感觉，美好与未知也有分明的界限，能看清的也不过三十米开外的距离，一老一少的身影被路灯的光影拉扯的扭曲变形，行李箱滚轮的声响格外清脆。成章从不怀疑他的语言表达能力，可他和父亲在一起总不知道该说什么，此刻也是，成爸替他拉着行李箱，成章插着裤兜，眼神看着街道尽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就这样安静的走着。

“出门在外，小心点。”成爸对成章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出了车站。

因为天还没亮，大巴车内只有顶灯的光，25号座位，第八排靠窗户。成章用手机闪光灯找到座位，仔细核对几番也就安心坐下了。车内只有寥寥几人，毕竟还有二十分钟才发车。陆续来的人大多数也是学生，无一都有父母作陪，这样也没让成章感到怎么失落，倒有几分自豪。成章一直期待他旁边会坐着谁，可一直到发车了，才有一个冒冒失失的女孩子跑上车，车内只有一个座位，没错，就是她。

成章只见那女孩在他旁边落座，朝他礼貌的笑了笑，长出一口气，看来赶的很急，成章原本想着如果是美女，倒还可以搭搭讪，可看到她，成章决定还是睡觉吧！这女孩，身材不错，可相貌平平。

“你是成章吧”身旁的女孩冷不丁来了这样一句话，让成章有点惊讶，因为他并不认识对面这个女孩，仔细想了想，一点印象也没有。

“是，请问我们认识？”成章试探性的问道，心想如果相互认识，那就尴尬了。这是大巴已经开动了，出了车站，成章看了看窗外，发现成爸并没有走，一个人抽着烟，成章看向他的时候，成爸也正好看到了成章，目光对视，成章读不懂父亲的眼神在表达着什么。成章诧异的是父亲在抽烟，而他以前从没抽过。红灯只剩下一秒，父亲扔了烟头，转身消失在了街道，那身影无比单薄，让成章莫名的难过。

“你认识曲茵吧，我是她的好朋友。”先前的女生又凑过来和成章搭话。

“原来你也认识她啊，好久不见她。”成章原本想问她去了哪里，可话到嘴边有憋了回去。提起曲茵，不免又勾起了回忆，成章不知道曲茵对他意味着什么，但在曾经的一瞬，成章感觉，这一生不能没有她，可曲茵后来不告而别，让成章几近奔溃，本来不愿想起，可却别眼前这个女孩勾起了回忆，对曲茵，成章不知道是该爱该恨。

“她好像不念书了，听说要去布达拉宫，还要去耶路撒冷，真搞不懂，她学习那么好，干嘛不好好读大学！”女孩话语含糊其辞，看来她也只知道大概。

“她还真有勇气。”

听完，成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至今关于曲茵一切的痕迹似乎都没了，对她，成章貌似只是途径。索性掏出手机翻了翻，居然还留有她的邮箱，手颤巍巍的放在屏幕上，犹豫了半会，还是下定决心打开了，里面只有成章曾经发的，没收到过任何一条回复。

我看到过你的世界，却什么也没看到，至今也是，有缘，再见。成章又加了一条回复，可能不会有回应，但成章还是想留点期望。

“话说你们俩还有联系吗，我好好奇啊，当初你们怎么在一起的，她那么奇葩的人？”看她一脸单纯好奇的眼神，成章心里不免嘀咕着，你他妈怎么废话就那么多。连刚才酝酿的离别的悲伤都没了。

“同学，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在哪里高就。”

“我叫宋子琪，我知道你叫成章，不用向我介绍了”说完，女孩有些自豪的看着成章，仿佛提前知道成章的名字，就足够让她自豪。“对了，我在西安读书，普通一个二本。”

成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突然作出一个夸张的表情，扑到成章身边：“哇塞，你居然考到北市大，好厉害啊！好佩服你。”

“哪里哪里，也就那样”如果有元飞在，吹成章这时候准挨揍，这装的也实在太假。这女孩是没看到成章当初听到他考上消息时，激动的‘生活不能自理’的画面。

成家五代，高不成低不就，没有一个学业方面有建树的人，而成章这根独苗，最不被人看好，如进却考到北市大，这也足够让他激动，常不见笑得成爸，那次也破天荒的脸上出现笑容。

叫什么什么子琪的女生又絮絮叨叨和成章说了一大堆，成章有一句没一句的答应着，大巴也已经行驶到一半。

最后成章索性还上了耳机，听起了赵雷的歌曲。

为寂寞的夜空画上一个月亮

把我画在那月亮下面歌唱

……

画上有你能用手触到的彩虹

画中有我决定不灭的星空

画上弯曲无尽平坦的小路

尽头的人家梦已入

……

路途漫漫，梦却悠扬深沉，沿路风光无限，出奇而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