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没找到山洞,谢元榠在山边避风的地方生了一堆火。现在谢睿樘脱了外衣,正静静的躺在火堆边。
海棠摸了摸身上,装药的袋子早不知被水冲到哪里去了。就剩下这个装杏参丹和银针的小荷包,银针没事,可杏参丹却已经被水泡成了糊糊,粘在荷包里面。这也不管糊在一起的是多少粒了,海棠小心的把它剥下来,放在谢睿樘的舌头下面。
“他并没有脱离危险。”海棠放下谢睿樘的手,忧心忡忡的说:“缺血的时间太长了,这样下去,就算有了呼吸心跳,也再醒不过来了。”
谢元榠吓了一跳,他以为谢睿樘有了呼吸,人就已经救回来了,若是醒不过来,那和死了有什么不同?正在他脑子转不动的时候,海棠认真的看着他,问道:“元榠,我知道有个办法,或许能救他,但这个办法从未见有人使用过......”
“是不是......你的那本《鲁班书》?”谢元榠突然想起,海棠也曾在他身上用过的“悬针听脉”和“断臂引蛊虫”,这些闻所未闻的方法。
海棠点点头,依然看着谢元榠的眼睛说到:“这个方法叫做‘天罡回魂针’。人有一百零八个要害穴,其中七十二个地煞穴不至于致命,另外三十六个天罡穴是致命穴,也就是死穴。天罡回魂针,就是针刺三十六死穴,置之死地而后生。”
谢元榠明白了,海棠之所以犹豫,因为这针刺下去,要么死,要么生。
海棠殷切的看着他,眼神里仿佛是在寻求着支持。她内心的不确定,需要一个信任和支持。她不甘心让谢睿樘这样生不如死。
谢元榠看了一眼双目紧闭,呼吸微弱的堂弟,突然笑了:“我们兄弟何其有幸,一脚迈进鬼门关,却还有机会被你拉回来。若当时不是你为我解蛊毒,我也不打算苟且活下去。我相信,若是他自己能决定,也一定会选择让你试一试。”
既然决定,海棠便不再迟疑,她将谢睿樘的头放平,把他的衣服解开,拿出了荷包里的十根针。她像是向谢元榠解释,但更像是提醒自己,她手上一边飞快的施针,嘴里一边念念有词:“一亦头额前中线,二亦两眉正中间,三亦眉外两太阳,四亦枕骨脑后边,五亦脑后两边穴,六亦耳后厥阴言......”
她的手很快,仿佛这些动作已经做过千百次一样。谢元榠看得目瞪口呆。
死穴分麻、昏、轻、重各有九穴,停针时间各有不同,一针也不能刺错,一息也不能停错。良久,她行针一周收了针,额上已经沁出了一层密密的汗。海棠连忙拿起谢睿樘的手,为他搭了一个脉,海棠手指还没离开他的手腕,就见他的手指动了动。
海棠大喜过望,满眼兴奋的看了谢元榠一眼:她成功了!
“要是有活血的药就好了,他身上有瘀血,又冻了那么长时间,我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只有靠他自己的意志,自己醒来了。也许,我们还要等等......”海棠搓了搓谢睿樘的脸,在他耳边唤他:“睿樘,睿樘!快起来!再睡下去就睡傻了!”
可谢睿樘还是没有什么动静,海棠只好拿起他的一只手,给他按摩起穴位来。
过了一下,海棠突然抬头问谢元榠:“元榠,昨晚你喝了酒之后,感觉如何?”
谢元榠想了想:“也没有什么不适,只不过比别的酒更让人兴奋。对好像就是兴奋......要努力克制自己,才不会想去放纵自己。难道酒里有春药?!”
海棠白了他一眼,摇摇头道:“应该不是,我尝了一点,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没尝出有毒,所以心里觉得特别奇怪。”
海棠担忧的看了谢睿樘一眼,又问谢元榠:“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们啊?没有药,昏迷时间越长就越醒不来......”谢元榠也答不上来。
“你饿不饿?我出去找点吃的。”谢元榠站起来,他打算去河边看看。
他习惯性的往怀里一掏,手指刚好碰到了那支海棠簪。谢元榠自嘲的笑了一下,将簪子掏出来,递给海棠:“一直想还给你,都找不到机会。现在物归原主。”
谢元榠温柔的笑道:“当初,是我没经过你同意,从你头上拔下来的,现在要不要我替你再插回去?”
在谢睿樘起死回生的那一刻,谢元榠心中为海棠结起的心结,终于全部打开了。不是因为海棠不爱她,更不是因为他有了伊兰,只是因为,他的心里有了一种大爱,那是对亲人、对朋友、对生命中所有的美好生出来的爱。
海棠一眼认出是她在关帝庙里丢的簪子,笑着接过来说:“当时还以为丢了,还可惜了很久。这是铭泽哥哥为我做的第一件秘密武器。”
“我也猜到是冯铭泽的杰作。簪子有机关,你藏在里面的毒药,全都原封不动的在那里。”谢元榠说道。
“我藏在里面的毒药......”海棠想了一下,记不起来是哪一种,拔开簪子闻了闻,她惊喜的叫到:“哎呀!我放的居然是斑蝥粉!这下谢睿樘有救了!”她小心的倒出一点点斑蝥粉,用指尖挑了更少的一点,融到竹筒剩下的小半筒水里,两人扶起谢睿樘给他灌了下去。
“斑蝥粉有毒,可是少量用,它又是极好的破血逐瘀之药。这药还不好找,许是当时只剩下这一点,我就把它放在簪子里了。”想想她也忍不住好笑道:“万幸万幸!还好当初装的不是砒霜、金刚石、鸩毒什么的,又还好你把它拿走了,更还好你这次把它带来还给我。”
“吃了这药......现在还要怎样?”谢元榠觉得,这简直就是奇迹。海棠簪里,居然藏着能救谢睿樘的......毒药!
“下肚就见效,他现在应该慢慢有意识了,可能......还需要一点刺激才能让他醒来。”海棠看着谢睿樘的脸心道:难道还要打他两巴掌才肯醒?
“需要刺激?”谢元榠嘴角一扬,大声说道:“海棠,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带着这支簪子吗?因为从山神庙遇见你的那天起,我就很喜欢你!如果不是谢睿樘死皮赖脸、死气白咧、死缠烂打的横插一脚,如今娶你的就是我了!若是他醒不来,你就跟我走......”
“你再说一遍试试!”谢睿樘突然张口,声音沙哑的说到。
谢元榠大笑起来:“我就知道,这人最经不起的就是这个刺激。我不这样说,你还想睡到几时?”若是在今天之前,这些话他绝说不出口,但现在已经不同了。
海棠管他俩说的是什么,只管惊喜的扑上去,将谢睿樘的头抱在怀里:“睿樘,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谢睿樘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山石上,对海棠笑道:“我记得你说过,不管我伤得再重,只要还有一口气,吃下那颗药,你就能还我一条命。”
他将海棠搂在怀里,轻轻的说:“我们都没事了......臭小子!簪子拿出来,有多远滚多远!”
“过河拆桥,忘恩负义!”谢元榠也不生气,笑嘻嘻的骂道。谢睿樘正想找个词回骂他两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人声:“他们在那里!”
只见凌雪、凌风率先冲了过来。凌风一见他们,激动的回头对着后面叫到:“老天保佑!他们三个都在这里!”
“你们太子刚刚才活过来,就翻脸不认人,走喽走喽!赶紧找个软轿过来抬人吧!”谢元榠拍手笑道。
“本太子好得很!”谢睿樘笑着就要站起来。凌云挤过来一看,太子脚上少了一只鞋!赶紧叫人把包袱拿过来,拿出他们三人的披风、衣服鞋袜。
三人换了衣服鞋袜,披了披风,凌雪、暗青已经砍了树枝、藤蔓,做了一顶简易小轿,大家将谢睿樘扶了上去。一问,才知道这里离折香坊已经快有二十里路,若不是世子在他们上岸的地方留了记号,他们可能都不会再继续找到那么远的地方。
等他们坐着马车回到京城,已经是半夜了。凌风过去叫开城门,这下,城门上的士兵都知道太子、太子妃、世子,全找回来了。
在路上吃了东西,又吃了凌云带去的九花玉露丸,到太子府下车的时候,谢睿樘已经能够行动自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