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看着楚天阳,沉静的双眼中倒映着那张四方笃正的面容。
“所以,你的任务是进入生命小组。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
“知道。”
“不怕被财团发现吗?那可是会死的哦。”
“嗯。”
“所以,你还是决定要去。”
“嗯!”
“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的职责,是组织给我的任务。”
“只是这样吗?”
楚天阳站起身,默然望向窗台上的一盆植物。
“还有,我的梦想。”
女人也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玻璃上,二人的身影。
“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父亲是交通警察,我十五岁那年,他因为追一辆酒驾逃逸的车子,出事故去世了。母亲独自把我养大,我们家条件很普通。
我努力读书,终于考上警校。那时候,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了不起的警察,破很多桉子,为受害者伸张正义。但直到穿越前,我还只是个基层警员。”
“那段时间,我很迷惘。每天都盼着有机会接触到大桉,那样我就有希望调去重要部门,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一步。”
“但是,发生大桉就代表着有人死亡。我既期待大桉的发生,又为自己卑劣的想法,感到羞愧。”
“直到,遇到那个家伙。”
楚天阳陷入回忆时放空的目光,渐渐聚焦。
“因为他,我如愿以偿进入天枢特别行动队,也因为他,我释怀了。”
“他说,这世上的罪恶,并不会因为我的期盼多一些。而我的梦想,却可以让这世上的冤魂少一些。”
楚天阳突然笑了起来:“也不知道,那家伙哪里来的底气说这种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
“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吗?”女人问道。
楚天阳想了想,认真道:“是。”
“既然你的朋友都相信你能做到,那你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女人说罢,楚天阳呆愣了一下,是啊,自己心底其实还有恐惧。
除了死亡,他还害怕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他已不再年少,改变世界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早就没有了。
但他总要做些什么,为了天枢即将在这个异世界建立的新秩序,为了行者们不再或尽量少受到生命威胁。
还有,为了在这里认识的人们。
那些帮派成员真的都该死吗?不是的。
有很多像他一样的青年,都是被生活所迫,加入帮派不过是为了有口饭吃而已。
还有筒子楼里那些苟延残喘的贫民。
被偷走肾脏不得不贷款买下人工肾脏续命,结果却背上一身债,每天都要被抽走两管血交利息的中年男人;
只有十二岁的小男孩,天天出去偷吃的被打得遍体鳞伤,却不敢让眼球被剜走的妹妹知道;
七十多岁的老阿婆,每天起早贪黑去轻轨站翻垃圾筒、捡瓶子,靠着微薄的收入养活瘫痪儿子。她儿子以前是财阀私人部队的士兵,陪贵人去荒野狩猎时被凶兽咬伤。没有医保,也没有赔偿,能活着回来已经很不错了。
楚天阳只是个很平凡的普通人,他甚至还没觉醒,连个能力者都不是。所以,他没有成为救世主那种宏图大志。
但是,就像陈队长说的那样,穿越已经发生,将来会有更多原界人,来到这个异世界。
天枢从来都没想过要扩张势力范围,但时代的巨浪轰然拍下,没有人能在这样的洪流中独善其身。
行者没有退路,天枢责无旁贷,必须在这个异世界建立起自己的新秩序。
而楚天阳现在的梦想,就是成为新秩序建立之初的一块奠基石,哪怕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小石子。
沉思许久后,女人声音有些落寞地说道:“你们知道,曾经有多少人,试图改变这些吗?你们对那些氏族的力量,一无所知。”
“是的。”楚天阳诚恳道:“我们对主城的上三氏族了解得不够多。但是,那些所谓的氏族贵人们,对我们也一无所知。”
“如果他们了解我们的历史,就会知道,我们的先辈无论在多么艰难困苦的时刻,都不曾放弃过。我们从黑暗中走出来,靠的不仅仅是强大的个体,更多的是像我这样平凡的普通人。”
女人转身摇头道:“不,你一点都不普通。”
没等楚天阳回应,女人蓦地笑了:“听上去,好像很有意思。”
“我有几个预约,明后天有病人要来做几台小手术。所以,你能等我两天吗?”
楚天阳瞬间愣住。
女人笑吟吟地伸出手:“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芙,[灯塔]前成员。我没有名字,芙,是我的代号。”
楚天阳整个人都惊呆了。
山海界别的组织他或许不知道,但灯塔的大名,却是如雷灌耳。
“喂,手一直抬着可是会酸的啊。”
楚天阳懵懵地伸手,握住那只满布老茧却让他觉得无比温柔的手。
“等等,你刚才说曾是,也就是说现在不是了。”
“诶,别打我主意哦,我可不想加入任何组织。”
“那你...”
女人眉眼满是笑意:“我只是想亲眼看看你的梦想,看看你们要如何建立你所说的新秩序,可以吗?”
楚天阳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雷声轰隆,雨下的更大了,但小小的家庭式诊所里,却满是暖意。
......................
“呸呸~”
闻命满布黑线的脸皱成一团,眼睛眯成一条缝。
极致酸涩,让他有种灵魂都快要出窍的错觉。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太特么酸了。”
缓了老半天,闻命方才呲着牙,看向手里长得像手榴弹的水果,一脸的不甘心。
明明是红色的,难道不应该是成熟了吗?为什么这么酸,比浓缩柠檬汁,不,比工业酸精还酸。
“没见过。”
“不知道。”
枭叔和安之同时说道,二位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向闻命。
五天前,他终于走出了那片极昼极夜的迷雾区域。
当然,雾气并没有完全散去,四周仍旧是一片灰蒙蒙的。只不过,不再像先前那么重,能见度差不多能达到百米。
另外,本该在日夜交替时出现的温度混乱状况,也没有如期到来。
刚开始还不能断定,但当光线彻底变暗,温度却依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后,闻命终于确定自己真的走出来了。
不过,除了能见度提高、不用长时间缩在水母皮里抵御零下四十度低温,这两个好处以外,一切似乎并没有太大变化。
走了这么多天,脚下的地面依旧是那种坚实得接近于岩石的硬土。沿途没有见到任何能吃的活物,偶尔有早就枯死的树木,矗立在灰雾之中,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具具低垂着头颅的尸体。
闻命无奈地发现,自己进入了一片贫瘠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