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了何事,你们难道真的不知吗?”
王忠在面对李樗的时候是个颇具风雅之人,毕竟是在内书堂读过书,又被大太监刻意栽培,曾经想着过要当接班人,在皇帝面前伺候的,就算后来被调入东厂,当了风里来雨里去的办事太监,也没有把身上的文质彬彬丢下。
可是在这些地方乡绅,小人物面前,却是摇身一变,恢复到了权阉的作派。
那曾经令得文武百官闻风丧胆的阴阳怪气一出来,就黄莺的父亲吓得瑟瑟发抖,抖如筛糠。
“学生……学生真的不知呀!”
“咳……咳咳……黄秀才,你的女儿去过什么地方,不用咱家提醒吧?”
王忠手中掏出锦帕,捂着咳嗽了一阵,看起来面色并不好的样子。
可是黄莺的父亲听到,立刻便是面如金纸,更加的难看。
“我就知道,那赔钱货是个祸害,不该让她知道那个秘密的……”
“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公公息怒,我招,我全都招!
这件事情,还得从去年三月,我的爷爷,先翰林公莫名死而复生,告诉我们那里面藏着异宝开始……”
原来,黄家族老早在去年就已经知晓那处地方藏着死而复生的大秘密了。
黄莺的父亲虽然是二房所出的幼子,于法理上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但因为有功名在身,也被邀请加入,负责出谋划策。
他们先是以清扫庭园为名引家丁奴仆进入,复又应老翰林之命传出消息,小范围的吸引乡民进入其中寻宝。
再后来,胆大包天,打起了驾驭异宝,成为异人的主意。
虽然他们也并不知道老翰林究竟在谋划着些什么,但世事变化还是看得到的。
眼看着王朝就要到了末期,像他们这样的乡绅豪强积聚了大量的财富,平常年景都要练些家丁护院以防万一,又怎么能不对异宝那样的特殊力量上心。
但却不想,这贪念一起,就是灾祸的开端。
因着屡番探寻,分润不匀,老翰林也逐渐对他们不耐烦起来,缺少了几分庇护。
有参与到其中的族人在探寻过程当中丧了命,其他人又将其份额吞吃,全然不顾同族之情。
一来二去,就有人不忿,把真正的秘密泄露了出去,以期和外人合作,重新取得自己应有的那份利益。
结果可想而知,外人更加不可靠,以致再也无法控制事态的发展,越来越多的秘密被泄露。
至于黄莺,纯粹就是因为被娇惯着,从小好舞刀弄枪,游历冒险,无意之中得知老宅闹鬼,闯进去探寻。
族人发现之后非但不予阻止,反而还利用她去搜罗里面的诡谲物品。
黄莺的父亲对此是又恨又怕,但却无可奈何。
都说夜路走得多了终会撞鬼,这一回,轮到他的女儿发疯了。
“老翰林的真正的目的是把秘密泄露出去,吸引人探寻正合他意,驾驭那幅画后,代价是成为白骨人,需要以吃活人血肉维生,否则的话,断无办法保持自己的生机。”
王忠听完黄莺父亲的供述之后,把李樗叫到一边,交代出他们所掌握的情报。
李樗有些意外,老翰林可不像是要他所说的那样子。
倒是眼前这位假黄莺……
王忠却是言辞凿凿,说得跟真的似的:“那老疯子不足为惧,真正可怕的,还是这黄家之人的反应!”
他突然话锋一转,询问李樗道:“小侯爷,你刚才看我逼问那黄秀才,可是觉得我东厂蛮横无理,欺压良善?”
“那倒不至于。”李樗有些无语,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等你知道这些人都干了些什么之后,就会明白,他们就算是万死都不足怜惜了。
趁着这次机会,我们正好将他们一网打尽,如果当真动手,还请助我等一臂之力。”
李樗听得满头雾水间,忽的有人把已经变成『邪魔(白骨人)』的三小姐“黄莺”找了出来,同样押到李樗和王忠面前。
“你们放开她,不要伤害我女儿!”
看到番子们如此,之前还有些惧怕的黄秀才奋起挣扎。
“求求你们了……放过她……
她是无辜的呀……”
但跟着这个“黄莺”出现的,还有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女孩尸体。
尸体这东西,李樗也见得多了,见状并不以为怪,可是很快,他就察觉到了对方身上一些异状,顿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李樗面色一白,悔意油然而生。
“我错了,当时既已发现,就不该留着这个邪魔的!”
虽然真正害死这个小女孩的,是这家人。
是明明知晓邪魔秘密,但却还是养着护着,残害他人的黄秀才。
但李樗还是决定纠正这个错误,当下再无疑虑,铮的一声,拔刀出鞘,大力斩下了“黄莺”的头颅。
“莺儿……”
黄秀才惨叫一声,气急攻心,嚎嚎大哭起来。
“你这刽子手……呜呜呜……你怎么忍心……”
李樗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近在迟尺,瞪大着一双眼睛好奇观望的真正黄莺,只感觉寒意遍体,心情莫名之复杂。
看到李樗竟然亲自出手斩杀这个女子,王忠有些意外,也有些奇怪。
不过他还是告戒道:“这个刚刚才诞生的女疯子容易对付,但那些被黄家精心豢养的疯子一个个钢筋铁骨,可不好对付,而且黄家如今的族长已经是个异人,知道我们过来,必定会组织乡勇,出动私兵加以顽抗……”
这恐怕才是你引我们过来的真正目的吧?早不收网迟不收网,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要说不是利用本公子的实力都没有人信。
但李樗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再没有管对方这份小心思。
因为他愈发的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有的时候,越是计较得失,顾虑重重,就越容易把事情搞砸。
事态的发展,远比自己想象的要严峻得多,黄老翰林只不过是个困守诡域,行将就木的老家伙,他的子孙后人们,才是这乡里乡间真正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