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季,李胜,严小六三人相互配合,不停地攻击那些冲到身旁的西军骑马战兵,他们大声呼喊着,手中的武器带起了一蓬蓬血雨。若是有冲势迅猛,难以抵挡的,他们还会借着盾牌的掩护,将对方放到阵线之内,由第二线武卫营战兵斩杀。
艾能奇看着麾下的骑兵冲击不利,在明军猛烈的火力打击之后,原本还抱着的一点希望也瞬间破灭,眼神中甚至已经带着绝望。作为身经百战的老将,他很清楚自己的这支嫡系战力如何,但眼前的一切却好像是在说这是一个笑话。
他很清楚,当前的局势意味着他这支所谓的精锐很快就会溃败,如今看起来的胜负未分不过是伤亡还没到,冲锋的士兵们暂时还没反应过来罢了。
但好在,他并没有把麾下的一千余亲卫骑兵也投入危局之中,如今只要带着这支最为精锐的骑兵绕过明军军阵,他就能逃出生天,至于能带走多少人,艾能奇就不再去想了。
将军,咱们快走,李定国也追来了!”刘沐一直小心提防着身后,如今看到了南面追击而来的李军,急得立马侧过身去拉起了艾能奇坐骑的缰绳,拖着这个绝望的主子往北逃去。
不过,还没走几步,艾能奇便反应了过来,很快将坐骑的缰绳抓在了自己的手里,大吼着指挥身边的几个亲卫头子带人跟上。
“跟着老子冲过去,李定国和那支步军都追不上咱们,过了江,咱们都能活命!”艾能奇语气沉稳,动作敏捷有力,坚定地带领着身边的亲卫冲向了明军的左翼。
此时明军前方又是一阵爆响,左翼的火枪齐射虽然已经威力大减,但从侧面对着密集冲过的西军骑兵群,依旧杀伤力巨大。靠近明军一侧的骑兵在枪声中齐刷刷倒下了一片,便是艾能奇麾下亲卫骑兵的战马,也有不少跟着惊慌跳跃起来。
任宣虽然没有把路堵死,但并不意味着通过这条路不用付出代价,张煌言此战的目的就是为了消灭孙可望军援兵,又怎么可能会让他们轻易逃脱?如果不是白文选自己把路走宽了,在这支明军最为强悍的战力面前,恐怕也带不走多少部下。
艾能奇策马奔驰在骑兵群中,看着侧前方骑兵的头盔在爆响声中哗哗倒下了一片,心中不由得发紧,他从没想过明兵可以那么强,恐怕只有当年的四川豪格麾下的清军巴牙喇护军来了,才有可能击败他们。
但真的一定能击败吗?这支明军只有三四千人,必然是张煌言麾下的最强精锐,艾能奇听说朱慈烺足足有二十万大军,这样的强军又有多少呢?艾能奇不敢去想,他担心自己会丧失战斗的意志。
风呼呼地刮过耳边,艾能奇从恍惚中惊醒,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受了什么刺激,逃命的时候,脑子里居然会冒出这样的问题。看着两军阵前不断倒下的己方将士,支离破碎的阵型,他心中越发怨恨起了白文选,若不是对方临阵脱逃,他的兵马或许不会死伤得如此惨重。
西军的冲锋骑兵在巨大的伤亡和持续不断的冲击下,开始有了崩溃的趋势,原本用来袭扰明军火枪方阵的那两千骑兵,不仅消极避战,使得艾能奇的部署落空,如今还率先溃逃了。
他们原本就在两翼,占据着先机,此时直接不顾一切地涌向了平野两侧的缺口,而在他们的带动下,整个西军骑兵群的攻势也开始瓦解,如同退潮的海水一般。
艾能奇没有想到会败得那么快,不断涌入缺口的骑兵使得他只能领着千余亲卫骑兵朝外绕了更大的一圈,以免被这些已经失去控制的骑马溃兵冲散。但他现在还是有机会的,明军还没有发起全面反攻,山林一侧的缺口也没有完全被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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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西军全面溃败的时候,明军军阵中突然传出了一声变令炮的轰响,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战鼓军号声,明军武卫营的第一线随即开始朝着两翼攻去,第二线则是填充了战场的正面,整个明军军阵呈现半月型往外攻击,每一处兵力都得到了最大的运用。
这个时候,明军已经全面溃败,毫无反击的能力,正是追击砍杀的最好时机,明军甚至不会为此付出什么伤亡,任宣自然得抓住机会,不会给这些敌人缓气的机会。
顾不得麾下的兵马,已经接近缺口的艾能奇策马狂奔,刘沐紧紧跟随,他前面的一百多个亲卫骑兵直接淹没了山麓一侧的那些零散溃兵,边上许多原本正要冲过来的杂马惊恐地跳跃着,纷纷停在了原地打转,根本不敢上前。
但还没等艾能奇松一口气,他的侧后方突然传来了一阵喊杀声,明军的战兵凶猛地冲杀了上来,从侧翼砍杀突刺,艾能奇的亲卫骑兵也开始遭到了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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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轰隆隆的震动着,面前是呼啸而过的西军骑兵,杀红了眼的张季,李胜,严小六,以及另外两个跟着来的战兵大声嚎叫着冲向了那些正在溃败的敌人。
几轮疯狂的冲杀之后,原本严整的明军大阵也已经跑散了不少,但他们依旧保持着最基本的作战单位,武卫营的士兵如果不是直面骑兵冲锋,只要有一个刀盾兵和一个长枪手,或者是伍长,便能组成一个攻守兼备的作战阵型。
不过,长期的训练和丰富的战斗经验使得他们便是在冲锋的时候,也基本上会以伍长或者旗队长为中心。就算冲散了,也至少会保持着四五人的规模,甚至在冲锋的过程中,也随时根据兵种组合在一起,并以伍长为指挥官。作为老兵的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在战场上单枪匹马冲锋就是送死!
正如艾能奇所想的那样,他们都是明军中最精锐的战兵,而精良的装备和灵活的阵型使得武卫营在防守和进攻中,都具备强悍的战力,除了不能硬抗火炮,武卫营可以说是无所畏惧。
张季五人结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小阵,不断从后面砍杀那些溃逃的西军,他们杀着杀着便冲到了艾能奇亲卫骑兵的尾部侧翼,前方的拥堵使得这些骑兵的速度大大减缓。
在武卫营左翼的猛烈攻击下,妄图从山岭一侧缺口突围的西军也陷入了困境,处于明军半包围的西军士兵慌不择路,甚至还有的仓皇间往南跑去了。不少快要从缺口突围出去的骑兵疯狂的砍杀着挡在前面的人马,停顿的西军骑兵甚至有一部分已经开始自相残杀起来,他们都想要逃命。
满身是血的李胜大声嚎叫着,他看到了艾能奇的认旗,大喊了一声叫唤张季,半圆形小阵的五人在张季的带领下,随即齐齐大吼了一声,然后便直接朝着那些骑兵冲了过去。
李胜手中早已经被鲜血染红的长枪对准了正在奔驰的西军战马,猛然刺出。但这一次,他的体力早已经消耗过度,下盘更无法和正在奔驰的战马抗衡,整个人都一起被受伤斜冲的战马带飞了出去。
张季只听到了一声惨呼,身旁的李胜就不见了,他身后一个手持长枪的战兵随即补上这个空位,剩下的四人确定了李胜被甩出去的位置之后,随即往那边移动,另外一个战兵在三人的掩护下,很快将李胜拖回了阵中。
五人停在原地,没有继续进攻,张季回头一看,只见被倒地的战马甩飞,重重摔到地上的李胜吐了两口血,这个人都已经失力,那个拖着他回来的战兵正在给他查看伤情。
等到张季再抬眼朝着艾能奇认旗的方向看去的时候,那面大旗已经跑出了缺口,但是原本跟在大旗之后的那队骑兵,后半部分直接被冲击的武卫营战兵堵截在了包围圈里。
“他娘的,严小六留下了照看李胜,其他人跟老子继续冲,杀光这些狗娘养的西兵贼寇!”张季知道那些正在溃逃的西兵不敢主动攻击武卫营,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随即带着另外两个伙兵朝着几乎停在了原地的西军骑兵冲去。
随着艾能奇的认旗远去,原本在武卫营一轮又一轮的冲击下,已经失去了反击能力的西军骑兵群根本就是兵败如山倒。
虽然只是上万人马的对战,但骑马战兵的存在和这块两面不通的平野使得战场的激烈程度大大提升,而没有纵深和预备兵马又使得大战几乎是一局定输赢,落败的一方几乎没有反转的余地。
当然,这些西军士兵其实已经无处可倒,好不容易逃过武卫营的冲杀,就又迎来了李定国座营骑兵的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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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宣并没有和士兵们一起冲锋,当他看到艾能奇没有命令麾下的那些骑马战兵下马步战的时候,就几乎猜到了如今的结果。多年的战场经历和近期频繁的军议使得任宣能够快速领悟和学习到其他人的经验。
只是,他没想到李定国的座营骑兵会来得那么快,艾能奇的中军一逃,整个西军原本还算有序的进攻队列就迅速变成了无数争先恐后逃命的溃兵。这支一开始便军心不稳的西军其实根本打不了硬仗,骑着那些杂马作战只会使得溃败传导得更快。
不过,如果没有白文选的临阵溃逃,武卫营的实力或许没有办法得到如此完美的发挥,而艾能奇在危局之下,接二连三的错误决策又几乎是等于亲手葬送了自己麾下的这支西军精锐。
但就算他没有错误决策,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前有明军武卫营,后有李军座营,中间留给艾能奇的,只有几个冲锋的时间。这仗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法打,除非白文选真的守得住山口,北面的平野畅通无阻,艾能奇只需要留下部分骑兵断后。
任宣看了看已经通过缺口逃往北面的西军,他估计有三四千人左右,而且艾能奇就在里面,那面认旗他也看到了,但他兵力有限,已经无力追击。
武卫营缺乏机动性,那些骑马的西军一旦溃逃出去,想要追上就几乎不可能了,特别是武卫营当前也同样是乱成了一团,还需要整队才能去取马。而若是强行堵住两侧的缺口,伤亡又会太大,这是张煌言明令禁止的。
而且,若是仗都被武卫营打完了,张煌言后面也不好处理和李定国的关系,这个孙可望的义兄,张献忠的义子,张煌言时刻提防着。
此时,没有逃出去的西军溃兵已经充满了明李两军中央的平野,那些骑马战兵在包围圈里左冲右突,团团打转,还没找到出路,就被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的李定国的座营骑兵猛烈冲撞,迅速淹没了。
看着从南面冲杀而来的李军骑兵,任宣随即下令中军鸣金收兵,他不想自己的兵马消耗在堵截毫无退路的西军溃兵之中。而且,李定国的骑兵气势如虹,追击歼灭这些还需要渡河的西军,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而随着武卫营的鸣金声响起,原本两个正在不断缩小的缺口迅速放大,没了侧面的威胁之后,原本堵在两翼的西军溃兵机动性大增,很快往北面逃去。武卫营的军阵中,只有一部分火枪兵还在散射,但那些西军溃兵完全不敢反击。
靳统武领着座营的大队骑兵由南向北,很快扫空了两军阵前的那些艾能奇所部西军溃兵,然后又下令大军继续追击,铺天盖地的骑兵分成两队,绕过已经收缩的武卫营阵地,往北呼啸而去,惊慌失措的艾能奇所部西军不敢抵挡,所有人都只顾着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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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文选并没有直接逃回韶州,他刚刚才把路走宽,如果就这样光明磊落地回去,不带走一个艾能奇的残兵,那就是踏上了通往地府的康庄大道啊!宽是够宽的,但这是死路,孙可望知道之后,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过他。
不过,白文选如此机敏的人,自然不会想不到应对的办法,他趁着明军,李军都还在南面忙着围歼艾能奇所部的时候,又重新折返回来了,而且搭好了浮桥,只等艾能奇的残兵突围出来,然后能带走多少是多少。
当然,如果艾能奇身死,那就是最好的了,说不定这支兵马他还能吞了,虽然被打成这样之后,可能还比不上他的老兄弟,但已经算得上是西军中的翘楚了,其中的精悍老兵还是有好一两千的。
只是,接应了一开始逃过来的一千多溃兵之后,白文选远远的就看着艾能奇的认旗,还有那几百身披重甲的骑兵,然后就是艾能奇气势汹汹地朝着他冲了过来。
“将军,你总算是逃出来了,末将可是担心死了。你说万一你也出了事,那末将该如何向大王交代啊!”白文选抢先一步,在艾能奇开口之前便已经热泪盈眶。
艾能奇原本憋了一肚子的火,现在被白文选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张着口,想说什么一时又说不出来,但他一看到白文选脸上那几道刚刚粘上去的泥痕,就气不打一处来:“白文选,你,你......”
但不等他继续说下去,白文选就直接大哭着打断了:“明军在此等大王将军不到,心中着急,就派了刘总兵去接应,刘总兵现在还没回,估计是,是被明军缠上了,说不得已经以身报效朝廷了。”
艾能奇闻言,脸上很明显露出了惊愕,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白文选,毕竟明军如此强悍,白云山也并非一个山口。而且,白文选确实带着兵马守在了这里,救了自己一命,现在连手下的心腹大将刘国镇也死了。
但他也没那么好骗,这些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之后,艾能奇当即质问道:“白文选,你别想骗老子,就你的这些兵,根本就不像打了一仗的。当老子是三岁小孩吗,随便扯个谎,脸上划几道泥痕就想骗。你个狗娘养的刚刚是不是直接跑了?”
白文选一看艾能奇不客气,赶紧又道:“将军,你不信末将的话?”
“你让老子凭什么信你?你看看老子的兵,再看看你的兵,还有脸睁着眼睛说瞎话吗?”艾能奇指着身后一脸狼狈,衣甲沾血的亲卫反问道,气得手都颤抖了。他的上万精锐,就带出来了不到四千。
“将军,末将冒死回来接应你,你怎么能还怀疑末将,刘国镇为了掩护你,都已经战死沙场了,尸骨都没抢回来。”白文选深知此时只要理不直气也壮,打死不承认,日后才不会有更多的麻烦。
“明军也早就派人去问过将军了,是将军自己说的,一遇到明军主力就撤的,当时哨骑回来传话的时候,末将那么多兄弟可都听到了。难不成将军你还想说自己没说过?末将这下子真的要请大王来评理了。”
艾能奇一听这个更加来气,心中已然笃定白文选是一早就设好了计策坑他的,咬牙切齿道:“我大哥也算是一时豪杰,怎么会带出了你这种厚颜无耻之徒。你小子,自己吃了那么多败仗,就想着保存实力,直接丢下老子跑了还不行,还要把罪都推给老子,你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