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选也在实时关注着战场上的情况,他其实比刘国镇还要着急,甚至心中一度产生了立即鸣金撤退,回军固守惠州城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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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就和刘国镇一样,这些被明军的强势刺激出来的想法很快就会被理性取代,白文选随即打马上前,吩咐身侧的亲兵头子带着留守后阵的部分兵马防卫侧面,顺便取马之后,便立即领兵上前,准备以此激励军心。
白文选知道,若是大军没有反击的能力,他便失去了全军撤退的机会,这样的平原野地,最后能逃的,恐怕就只有那三四千骑马战兵了。
明军的实力虽然远超他的想象,但多年血战养成的胆识并不足以使得白文选失去了战斗的勇气,他麾下的将领也同样是如此。
刘国镇当即率领身后的数十名亲兵策马上阵,打算以最快速度稳定战场上的局势,他也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在军中威望极高,亲自下阵后很快便组织起了数百骑兵牵制两翼袭来的骁骑营。
西军军阵连连响起了“呜呜呜”的军号声,刘国镇的认旗很快出现了中路侧面,许多军官得到命令之后甚至亲自摇旗指挥,原本混乱的西军军阵在明军还未来得及组织起攻击的时候,便逐步恢复了秩序。
毕竟,不仅西军因为巨大损失陷入了短暂的指挥混乱,便是武卫营,也因为机动性不足,阵线上人马尸体的阻挡等原因,难以直接追击,失去了一鼓作气破敌的良机。
而此时,徐志彪领着麾下一直隐藏在战兵军阵后方的两千余骑兵已经突入西军战兵方阵的侧翼,准备集中突击,一举击溃中路的清军。他亲自带头,身边是几十个亲卫,还有骁骑营的精锐甲兵。
刘国镇的反应和指挥快得出人预料,徐志彪看着敌阵的变化,心中十分着急,特别是任宣在两翼的乘胜追击直接被西军骑兵化解了。他很清楚,若是不能快速破敌,以明军当前的实力,很难再有那么好的机会了。
武卫营虽然可以破战兵方阵,但并不具备追击的能力,“戎旗营”还得护卫后阵,明军的实力其实并不足以扩大战果,除非他能在武卫营的协助下,领着手中的两千骑兵,一鼓作气,彻底将西军的士气打掉,使其失去反击的能力。
但情况并没有预想中的顺利,西军的骑兵虽然因为武卫营的打击已经没了高昂的士气,可依旧占有数量优势,分散在两翼的明军骑兵无法将他们完全牵制住,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有更多被组织起来的西军骑兵开始加入中路战场。
与此同时,一些西军军官十分强悍,不顾侧翼的明军游骑纠缠,直接咬向了正在冲击战兵方阵的徐志彪所部,不过很快就被配合着骑兵作战的武卫营拦住了。但这样一来,原本要作为破阵主力的武卫营便又被缠住了。
这支西军不愧是百战老兵,他们虽然一时还没想到对付那些铁甲兵的办法,但已经吸取了一些经验,并不硬冲,而是利用骑兵的机动性应战,不停周旋,以避免直接被对方斩于阵中。
没有武卫营的支援,徐志彪亲自领兵冲杀了三次,但还是没能冲破西军的战阵。他一面冲杀,一面寻找机会,可西军的方阵防卫十分严密,阵型也不见混乱,虽然有些小破绽,但徐志彪凭借多年的战场经验,并不认为可以凭此冲阵成功。
整个战场此时又近乎重新回到了一种平衡之中,白文选已经来到阵前,并组织在军阵后方的火枪兵撤退,这些士兵缺少近战的兵甲,加入军阵并不会提供什么帮助,反而会削弱军阵的战斗力。
张煌言的近卫军和白文选率领的精锐西军其实并没有实力上的巨大差距,近卫军虽然更强,但兵力却处于劣势。因此,一旦重新陷入这样的混战,其实也就是在不断消耗实力,交换死亡,这是双方都不愿意看到的。但这样的局势下,谁也无法撤出战场。
看着主战场上焦灼的战况,张煌言眉头微皱,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仅白文选担心兵马损伤太大,张煌言也不想大伤元气,他之后还得留下一镇兵马驻守潮惠,并在当地练兵。若是此战损失过重,这一计划便也就无从实施了,惠州也就只能放弃经营,作为潮州的缓冲。两广将来是新明收复安南,经营南洋的关键。
“将军,西军的骑兵绕过来了!”望楼车上,一旁的郑成功忽然指着西北的方向,出言道。
张煌言扭头看去,目光坚毅。提前得知了白文选真实兵力的他早就根据西军的战场部署猜到了这一路的突袭,明军右翼那么大一片平野,根本就是防不胜防,白文选又如何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成功,后路交给你,挡住这些西军。”张煌言一语双关道。
他之所以把“戎旗营”还给郑成功,便是要把这个功劳给对方,这是朱慈烺的安排,而这一点政治嗅觉敏锐的郑成功自然也有所感觉。
潮惠二府作为朱慈烺计划中广州以外的另外一个后勤基地,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毕竟,潮惠远离新明的权力中心,又是经营南洋的关键基地,郑成功作为郑家继承人,未来一段时间还将镇守福建,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如今朱慈烺将他派往潮惠,就是在这方面的考虑。
“大木定不负将军厚望!”郑成功朝着张煌言行了一礼,随即走下望楼车,前往阵前亲自指挥。
原本派往支援中路的“戎旗营”火枪兵现在已经撤回,而张煌言的两队亲卫六百余精锐,冯双礼的数百家丁都随时可以助战,那两千西军骑兵其实只能发挥袭扰牵制的作用,使得张煌言无法将兵马投入正面战场,更无法在白文选大军撤退的时候全力追击。
“孔温,领着亲卫队去中路助战,留一百骑兵在这里就足够了,本将军的安全无恙。”张煌言又拿起远镜看向了战场的正面,“白文选都带着亲兵来了,本将军也不能示弱,派塘马去告诉徐志彪,现在情况有变,用武卫营攻西军方阵,骑兵用来牵制,不要本末倒置了。”
孔温跟在张煌言身边多年,十分了解对方的性格,知道劝说无用,和郑成功一样,应声立即行了一礼,然后便立即跑向了望楼车后方那一队严阵以待的亲卫骑兵。
对身边最后的几支军事力量下达完新的命令之后,张煌言的视线从西面袭来的西军骑兵转移到中路,然后又微微抬高,看向了南面十几里之外的惠州城。
“有烟?”张煌言原本扭动的脖子忽然停了下来,看着惠州城内冒起的几道灰白色浓烟,立马就想到了潜伏在城内的军情司探子,脸上随即露出了笑容:
“白文选,本将军的后路安然无恙,倒是你的后院起火了,本将军倒要看你拿什么抗下去,还有没有胆量退回惠州府城中固守!”
而此时的惠州城内,通往军械火药仓库的街道上,陆杰,何凡等人正领着麾下的十几个兵丁一面奔跑,一面高呼呐喊明军密探在城内纵火,各部速速协防的谣言。
城内留守的这些大西军卫戍兵本来就是战力最弱,军纪最差的,之前听着北面传来的枪炮声,就已经如同惊弓之鸟了,此时又看到城内突然升腾而起的好几道滚滚浓烟,根本就是慌了神,哪里还管什么军律城防啊!
许多留守的卫戍军听到越传越离谱的谣言,都以为城外的主力已经大败,惠州城破在即,纷纷出营劫掠,不少人甚至抢完之后直接纵火,城内乱局进一步蔓延,还有许多乱兵鬼使神差之下汇入了陆方,何凡的队伍之中,奔向了放置火药的军需仓库。
而他们之中的绝大部分人其实并不知道这支队伍是要到哪里去,要干什么,只是看着他们人多,便也就跟着跑了。
正如刘国镇所料,白文选抽调出来的千余迂回骑兵实力有限,并没能攻破严阵以待的明军军阵,反而是在“戎旗营”和冯双礼家丁的联合攻击下颓势尽显。
与此同时,徐志彪接到张煌言的最新命令之后,立即将麾下的骑兵散到了两翼,然后和任宣一起,带着各个千总,将武卫营从混战中拉了出来。武卫营数千将士在这两个虎将的带领下,直奔中路阵线。
此时的中路阵线上,两军士兵已经杀红了眼,依旧在不停地攻击对方,武威营的将士们挥舞着手中的各式兵器,不断攻击抵近的清军,乱战之中不停有人倒下,声嘶力竭的喊声不绝于耳,流淌在地上的鲜血纵横交错,早已经染红了混杂着青草的泥土。
张季从西军骑兵的袭扰中脱身之后,领着他这个旗总跟在了徐志彪的身后,李胜,周全还在他的身边,孙俊在混战中被西军骑兵扔出的铁骨朵砸中了胸膛,已经被伙兵拖了下去。现在,他面前举着盾牌的是一个叫做严六的伙兵。
武威营接到命令之后,一部分在战斗中占据优势的队列在鼓号声中开始收缩,以“鸳鸯阵”为基础的大阵在这个时候就充分发挥了这种阵型的灵活性,原本严密的大阵很快就分化成了数个小阵,各阵之间空出了数条十几步宽,可供军队行动的空隙。
不过,西军的反应也十分迅速,他们很快发现了明军的异动,死死咬住了大部分方阵队列,许多身处一线的士兵短时间内难以脱身,大阵的分离受阻,这使得武卫营并不能全力以赴。
白文选和刘国镇同时亲临前线指挥,很快便稳住了军心,如今后方的火枪兵正在撤退,两翼的骑兵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基本上稳住了阵线,只要中路也能再维持住一段时间,那白文选便有把握在骑兵的掩护下,率领大军从容撤退。
张季带着他的这个旗总冲进了两个方阵的空隙之间,另外还有几个旗总的武卫营将士跟在他们的后面。他的耳边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脚下是黏糊糊的染血泥土,但他却似乎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眼睛死死盯着对面密密麻麻的锋利兵刃。
“呼呼”几声响起,七八柄短斧划过半空,尖啸着砸向了对面的西军阵线,几个西兵应声惨呼着倒下,严六和同行的另外一个刀盾兵借着冲劲,手持团牌猛冲了上去。
“奶奶滴,杀贼兵!”张季大喝一声,高大如狗熊的身躯直接撞了上去,周全,李胜等人也紧随其后,这些凶猛的战兵很快就在西军阵线上强行撞开了一个口子。
而身披重甲的战兵冲入西军阵中之后,西兵手上的长枪便失去了作用,张季等人从腰间拔出短斧和加厚的单手大刀,凶恨地砍杀着周围的西兵,西军阵线上顿时血雨蓬飞,他身后的长枪兵也趁机攻击,遭此一击的西军阵线一时被杀得大乱。
徐志彪所领的武威营战兵也同时在另外一边发动了进攻,地上倒满了西军和明军的尸体,在重甲步兵的冲击下,西军的战兵方阵防御力大大降低,不过武威营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西军的甲胄装备齐全,虽然不及武威营,但也不是毫无反击之力。
徐志彪和任宣还不知道白文选已经将后阵的火枪兵撤走了,他们并不敢让武卫营直接冲破西军军阵,一来是因为这样损失会非常大,二来便是明军的甲胄,在近距离内也无法抵挡火枪廉价的铅弹,这样的伤亡是必须要避免的。
其实,这个时候,白文选和刘国镇正带着亲兵严阵以待,准备随时绞杀任何冲破军阵的明军士兵。他们并非没有注意到这些铁甲,特征鲜明的敌军战兵,只是一时之间还想不到破敌的办法。
“将军,张煌言这是想要咬死咱们啊,您带着一部分战兵先撤,末将留下来断后。”刘国镇看着逐渐支撑不住的中路,连忙道。
白文选看向两翼,然后又立即收回了目光,点了点头道:“明军骑兵疲弱,刘总兵,你到时候领着骑兵左右掩护,务必多带一些老兄弟走,这些可都是咱们安身立命的根基。”
“将军放心,张煌言的骑兵斗不过咱们。他若是敢追,末将死活也要咬掉他的一块肉,看他还敢不敢再纠缠下去。”刘国镇狠狠道,语气十分自信。
“好,老子先带兵撤回城内,有了城墙倚仗,张煌言便奈何不了咱们。”白文选抬手指着惠州城的方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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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轰,轰——”
白文选话音未落,惠州城内便突然爆发了数声巨响,整个地面都为之一颤,然后一朵火云冲天而起,便是十里外的两军战场之上,都能明显看到升腾而上的橙红色火焰。
刘国镇顺着白文选指着的方向看去,一时愣住了,他的脑海中闪过了军需仓库里面的那几千斤火药,嘴里磕磕绊绊道:“惠,惠,惠州城......”
白文选脸上一阵抽搐,指着惠州城的手臂直接僵在了那里,好像整个人都石化了一般,而军阵后方的陆丰听到这一声巨响,扭头一看,眼睛猛然一鼓,整个人的魂都没了,惠州城可是他的根底。
就在这时,一骑铁骑从明军的大阵中猛然冲出,直接凿入了西军的中路大阵之中,孔温见状,张口刚想大骂哪个混蛋不要命了,居然如此肆意妄为,不守军纪,没有鼓号就敢冲锋,恍惚间就看到了徐志彪的大旗紧随其后,哪里还能不明白怎么回事?连忙打马也跟着冲了上去。
“他娘的,还真是不要命的!”
“呜,呜,呜~~~”
随着亲卫队的数百铁骑猛然冲出,明军阵线上军号声陡然响起,然后便是冲锋的战鼓声隆隆雷动,各部军官同时举起了手中的旗枪,枪头赫然都朝向了西军阵线的方向。
徐志彪听到爆炸声,只是微微一怔,然后便立即意识到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样的良机转瞬即逝,但终究还是被他敏锐地抓住到了,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更是他的拿手好戏。
而这个时候,原本还撑着一口气的中路西军根本抵挡不住士气高昂的明军如此猛烈的冲击,他们也很快注意到了惠州城内的异变,士气顿时瓦解。
塔读@ 白文选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跟着胯下的坐骑被他的亲兵头子拉着走了,而主帅的旗帜一退,西军两翼的骑兵也不再强势,纷纷开始后撤。 刘国镇一时之间也顾不上中路正在结阵鏖战的战兵方阵了,连忙带着亲兵开始撤退。他如今想的不再是咬下张煌言的一块肉,而是能不能逃出生天。 转眼间,整个西军阵线上全面奔溃,一队队骑兵调转马头,夺命而逃,中路军阵后方的甲兵见势不妙,也连忙转身后退,然后一面奔跑,一面丢盔弃甲,这个时候督战队也已经不起作用,甚至跑得更快,所有的人都加入了溃军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