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流域的大雪很快也已经如期而至,朱慈烺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正在玩雪的妃子和丫鬟们,不由得会心一笑。
南昌府城府衙,临时征作了行宫的大院子里传来了一阵阵嬉闹欢笑的声音,这雪其实没有多厚,但院子里的这些小姑娘们一看到下雪,就全都乐了起来,不停地撺掇皇妃堆雪人。
朱慈烺看了一会,便笑着转身回到了铺着虎皮的躺椅上,窗边的侍卫太监随即闭上了窗叶,然后又立即退了下去。
朱慈烺半躺在烧着壁炉的屋子里,感觉十分惬意,这还是他自己忽然想起来,找工匠设计的,如今在朝中大臣里流行了起来。
这就是媚权了,上面的大领导做什么,下面一定会跟风,一面是为了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另一面则是为了表忠心,明立场。
一般的尚书,侍郎都有人不断阿谀奉承,更不要说朱慈烺这个正意气风发的年轻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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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朱慈烺躺下,李邦华也在对面的狐皮椅子上坐了下来。虽然朱慈烺多次和他说私下两人的时候不用注重那么多礼节,但李邦华从来也不听。
“孟翁,今天过年,什么公事都别谈,就单纯的,好好的休息这两天,年后就得打仗了,到时候有得咱们忙的。”朱慈烺半眯着眼睛说道。
“是,陛下。”李邦华呵呵笑道。
他三年前出北京的时候便已经投靠了朱慈烺,一直忠心耿耿,兢兢业业,获得了朱慈烺的完全信任,如今仍旧是御史头子,同时也即将接任朝中正式的监察机构。
换言之,满朝文武,除了倪元璐为首的六部尚书,以及军中的各大将军,其他的任何人李邦华都将可以先斩后奏,在未经朱慈烺许可的情况下直接拿下。
朱慈烺听罢,也点了点头,随即便闭上了眼睛,他知道李邦华还在担心湖广和福建的那几个军头的事情,但大过年的,他并不想聊这个话题。
而且,到时候打不打,朱慈烺现在根本做不了这个决定,他虽然是皇帝,但这一切,并不一定都能由得他的,具体还得看北伐大战的情况。他需要以绝对的力量,才能畅通无阻的推行改革。反之,就很难说了。
“孟翁,明日是初一,南昌城晚上大放花灯,不设宵禁,必然很热闹,朕在望北楼安排了宴席,你也记得过来。”朱慈烺眯着眼睛又说道。
李邦华一听,便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当即点头称是。
过年的这几天,也轮到了驻扎在淮安府宿迁县的张东这个百总休假,老兵因为之前已经休过假了,这次都得留下来值守。而又因为南直隶北部仍旧是前线,新兵也正如罗朝天所言,是分批休假的,一直到大军开拔前一个月,都是轮流休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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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虽然这样时间看起来很长,但因为是分批,很多驻地和家离得远的,干脆就不回去了,直接在军营所在的城市里消费游玩。
这些新兵连续训练了大半年,早就在军营里面憋坏了,现在手里又有钱,又悠闲,便三五成群,约好了一起去吃喝嫖赌。
张东虽然没有休假,但他作为军官,在这种时候,本来就悠闲,进出军营也自由,所以早就和徐志斌,庄立冬,陈禹等人约好了出去喝酒。
平时军队里是禁酒的,便是营官庄立冬都得偷偷喝,而这些老兵没有哪一个是不好这口的,早就迫不及待了。
不过,就是再迫不及待,他们也不敢在军营里面光明正大违纪,喝酒可是大错。在军法官互调之后,一度反弹的军纪得到了极好的弹压。
当然,这个时候,除了负责值守的士兵,和最前线的斥候,警备部队,其他军营里面没有休假的士兵们同样都是喧闹无比,各自在营中活动。
王千鹏原本不想出去的,他家在池州府青阳县,离宿迁太远了,一来一回,路费贵不说,在家里也待不了几天,所以干脆不回去了。然后就被罗朝天,张青一起拉了出来。
罗朝天的家也同样远得很,所以也不打算回去,省下来的路费就用来和两人一起喝酒了。而张青的家就在镇江,虽然不远,但他是那种不想回去的。好不容易攒下了那么多军饷,看他的意思,似乎是要一股脑全花完。
不过,用张青自己的话来说:这是他当兵以来第一次真正拿到饷,马上就要打仗了,如果不好好花,对不起自己,打起仗来也没劲。当然,最主要还是想着兄弟两个,又不回去,要不肯定不会花完的。
罗朝天,特别是王千鹏,对于张青的这种说法自然嗤之以鼻,他们也知道张青这人好面子,又喜欢随大流,平日里明明就是偷奸耍滑的人,偏偏喜欢装出一副勤恳老实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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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滑稽的是,明明队伍里每个人都知道他的本性如此,他还以为自己伪装得多好,但是大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是看破不说破。
三人来到了宿迁城的集市中,行人几乎都穿着新衣服,还有一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公子,带着几个仆人,戴着耀眼的首饰出门游玩的,看得三人心肝乱颤,紧张兮兮的。
特别是和那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子擦肩而过的时候,三个童子兵闻到女人身上香扑扑的脂粉味,腿都觉得有些发软了。
毕竟他们真的是童子兵,虽然年纪在这个时代都到了可以成亲的时候,可之前兵荒马乱的,赋税又重,一年征五六次之多,没有哪家是有余粮,可以随随便便成亲的。
三人沿街一路走来看来,手上很快就都拿了不少的吃食,他们都带了钱出来,张青全部军饷都带在了身上,罗朝天和王千鹏则是只拿了一些,虽然他们两个觉得买这些东西有点浪费钱,但毕竟是过年,咬咬牙就跟着张青一起买了许多。
“以后老子一定要赚大钱,天天都要过这种日子,有钱花真的是美死人了!”张青乐道。
“整天就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事,吃饱饭才最重要,发财发财,有那个命才行啊,这些都是上天注定的,没这个命啥都别想。”王千鹏十分心痛刚刚花掉的钱,心里正暗暗拿张青出气,虽然这些钱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小半还在手上。
“哈哈哈,张青你到时候真的发财了,可别忘了我们兄弟两个!”罗朝天哈哈笑道。
“以后大家都能发财,都能吃好喝好。你们看这些人,几乎人人身上都是新衣服,谁手里都有几个钱,多好啊!”张青指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就好像是忽然变了本性一样,感慨道:“要是这样的日子一直都能过下去,多好啊!”
罗朝天闻言,顺着张青指着的方向看去,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流,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家乡的父母和弟弟妹妹,他们这个时候,是不是也在过年呢?有钱上街买年货吗?还是和以前一样,过年也没一顿好吃的,还得受冻?
想着这些,想到以前过的那些苦日子,他的眼睛居然慢慢变得模糊了。然后一抬头,正好就和王千鹏对上了,对方也在假装眼睛进沙子了,正用力揉着发红的眼睛。
他们现在当兵虽然辛苦,但吃饱饭不再是问题,还有军饷拿,虽然新兵一个月才五钱银子军饷,但比以前在家种地好多了。
忍饥挨饿,还要自带干粮服徭役,被驱使鞭打,生死听天由命的日子是深深刻印在他们的脑海里面的,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这一刻,同时想起了自己家人,想起来以前猪狗牛马一般活着,而如今,不到两年时间却人人有新衣,有钱使的两个新兵,似乎都在心中暗暗立下了誓言。
张青虽然发了一番感慨,但依旧不改没心没肺的样子,看到街边的食铺,随即兴高采烈起来,立即叫上了那两个偷偷流泪的人去喝酒。好像更加坚定了杀鞑子,保家卫国,保护如今这美好生活的决心这种事和他无关一样。
三人吃饱喝足之后,又重新走到了街上,他们都惜钱,没有真的放开手脚吃喝,主要还是被王千鹏拉住了。
三人继续沿着街道走下去,张青看到了一旁的路边有个小赌桌,当即凑了上去要和人赌钱,然后居然十局八胜,赢了别人三两多银子。看得罗朝天和王千鹏眼里冒光,赶紧把他拉走,生怕到手的银子又输回去了。
张青赢了钱,顿时便觉得自己就是这条街上最靓的仔了,得意洋洋地表示自己要请两个兄弟喝酒,不醉不归的那种,喝了之后还有去人间天上破身……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北京城内,多尔衮和洪承畴正相对而坐,虽然是过年,但两人很明显都忧心忡忡。
清军的斥候也不是吃素的,多尔衮和洪承畴都注意到了各部明军的调遣,虽然很模糊,但他们都知道,该来的,马上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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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军虽然也经过了快一年的准备,但两军的士气根本不一样,清廷最依赖的满洲八旗兵,已经不比当初了。
多尔衮和洪承畴心里都很清楚,现在局势已经逆转了,北方人人心怀反意。若是和朱慈烺,李过,高一功等人打消耗战,他们据城而守,或许真的耗不过对方。
“固守北京,便是能守得住一时,也守不了一世。无野战之力却守城,必败无疑,这不可取。”多尔衮微微谈了一口气,又说道:“但是以朱慈烺之兵,与之野战,更加不可取。”
“王爷,唯今之计,只能是从中原寻求突破了。”洪承畴抚了抚胡子,又道:“山东,河南南部,西部都有高山峻岭相隔,朱慈烺的大军只能从运河北上,那里正是我大清骑兵的优势之地。”
“嗯,这是唯一的机会了,能不能再拖几年,大军完全恢复,就看中路了。”多尔衮的目光逐渐坚毅起来。
北京方面的大军虽然已经基本完成了训练,既有新补充进来的关外部落八旗兵,也有数万新充军的包衣,但因为山东,河南,陕西等地闹义军,运河漕运受到了严重影响,许多粮食都送不到北京了,这导致了北直隶粮价大涨。
而为了筹集军需,补充军队,清廷又恢复了入关之前的一些做法,还强征了不少包衣,种地的都要拉上战场,十五岁的八旗子弟也全部征进军队了。
繁重的赋税,徭役使得八旗丁口的生活登时变得困顿,颇有回到二十年前,必须要靠劫掠关内的大明国才能维持的态势,这些都是多尔衮和洪承畴不得不孤注一掷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