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的意思是,要对兵器局,民工坊,皇庄,钱庄,还有海贸进行全面大整顿?”张名振的声音中透着惊讶,如果他所料不错,这将意味着新一轮的权力洗牌。
“全面大整顿没错,但只是为了遏止不断蔓延的贪腐,以及为这些产业转化成股份制,分润给将士们做准备,各部门的基本架构依旧不变。”朱慈烺扭头看向了张名振,随即又淡淡说道:
“兵器局,民用物资生产工坊,各地的皇庄,钱庄,海贸都要尽快和朝廷剥离,不然贪腐是绝对遏止不住的,钱和权不能长时间这么结合,否则天下就成了那些掌柜们的了。分离了之后,就不能让六部干涉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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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现在大战在即,咱们不能自己把自己给搅乱了,抓人惩处的时候点到为止就好,绝对不能弄得人心惶惶。”
在一年多前就开始的反腐败运动中,朱慈烺已经基本收拾了崇祯一派的南明官僚们。这一次,自然是轮到了自己手下的人,借着部门调整的机会,正好可以名正言顺清理其中的蛀虫,扶持起更多新人。
当然,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进行这样的调整,明面上的目的反而是次要的,朱慈烺急着要扶持起更多新人,施加恩惠,把权和钱分开,最根本的还是要为自己称帝之后,即将开始的新一轮大战和改革提前做好政治准备。
当朱慈烺登上那个位置的时候,他虽然获得了更多的权力,但也不得不面对崇祯曾经面对的那些问题。曾经站在幕后指挥别人的许多行动,如今也成为了其中的中心。
换言之,站到了台前的朱慈烺,如今要是想自己的目的,要面临着更大的阻力。
“可若是将兵器局,民用物资生产工坊,钱庄和海贸都分离出去了,还要将其中的利润分给整整几十万将士,朝廷的收入恐怕会大大减少。大战在即,臣担心大军的军费......”
张名振已经从朱慈烺这里了解过了所谓股份制的含义,也知道这是为了弥补十几万大军退伍金的亏空而不得已想的办法。但他并不觉得挪用有什么问题,以前也没见分得那么清楚啊!
再说了,等到时候打赢了战争,这些钱再用缴获和税收补回去就好了,反正绝大多数将士还没到可以领退伍金的时候,那些因伤退伍的,新兵强制扣除的部分也能覆盖。
退伍金也是朱慈烺新设立的制度,既然要按照近代的模式训练军队,整个制度建设自然都是要跟上的,仅仅是训练强度加大,后勤加强可不行。
“将士们的分润是根据大战挪用的退伍金来确定的,不过是抵消了之前建设工坊,钱庄和海贸的成本罢了。”朱慈烺笑了笑,又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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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这个分润是可以由咱们自己来调整的,现在这些产业遍布各省,有数十万军户消费,又大量供给海贸,收益十分稳定,资金流也很充裕,这样安排从长远来看对将士们也是有益的。这个名振你往后看就会明白了,大战所需的军饷并不会因此受到很大影响。
至于这次调整背后的考虑,朕就不多说了,你只需要记得一切以那为基准,趁机把那些藩王的产业,也牵扯其中,为日后的进一步剥离做准备。现在这些事情都将交给你来全权负责,名振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是,陛下!”张名振听罢,再度微微弓腰,抱拳说道:“臣到时再向陛下请一道旨意,设立一个新机构统一管理,给如今管事的官员升官之后,那些不够听话的,有问题的,明升暗降,剥离他们的实权,等新官上任之后,再提前放出消息严查账目,到时候他们自然会自己斗起来。”
张名振得了朱慈烺重用之后,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立功,这次朱慈烺整顿内部,正是他不可多得的机会。
毕竟,张名振虽然手段不凡,但没有足够的战功支撑,也不掌握军队,比起在文官系统中建立自己的关系网,为朱慈烺背锅才是真的。这也是朱慈烺如此放心的原因了。
朱慈烺听罢,满意的点了点头:“嗯,此计甚好。这些老狐狸一个比一个精,要是靠御史和刑部,恐怕就算查出来,也得费好一番功夫,他们自己查自己,问题就简单很多了。”
这根本就是阳谋了。那些新上任的官员为了保住自己的权位,必然会拼命找出上一任的问题,把自己摘干净。如此一来,局势便会演变成新旧官员们的权势之争了,张名振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从容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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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国子监内,王夫之和张煌言相对而坐,有说有笑。
王夫之,顾炎武,黄宗羲这些当代的名家如今都已经被朱慈烺招揽到了南京。而同样有不小才名的张煌言在回到南京的这段时间里,和志趣颇为相投的王夫之结下了不浅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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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国子监马上就要扩张了,听陛下的意思,似乎要在长沙,广州,南昌,杭州四地另外设置一个新的书院笼络人才,而且这些新书院都归国子监管理,而农的前途无可限量啊!”张煌言哈哈笑道。
为了笼络这些地方的乡绅大族,储备官员,朱慈烺已经开始着手开设更多书院了,为此还专门颁旨让户部从紧俏的军费中拨出了十几万两白银和数万民夫工匠半年的粮食。
“玄著就不要那我开玩笑了,新设书院的事情,名义上归我管,其实还不是礼部在负责,我这个总院长,不过是个摆设罢了。”王夫之摇了摇头笑道。
不过他并不是很在乎这些,朱慈烺一直十分尊重他,礼部也不敢对他不敬,而抗清局面也不断好转,这些都使得王夫之在南京国子监如鱼得水,更是悠闲自在。
“不过,这样也好,我也不想管这些糟心的事情。这些人在书院里整日就是阿谀奉承,搞得乌烟瘴气的,一天到晚就只想着升官发财,巴结考官,根本就是不学无术,我还不屑于和这些人来往呢。
只希望户部手头宽裕之后,陛下能多拨些银子下来,不要再像之前那样,屡屡拖欠国子监和书院的经费了。”
随着朱慈烺和地方乡绅大族的关系越来越紧密,书院的学生越来越多,质量更是良莠不齐起来,很多人不过是趁着现在收复失地,官员不足,科考要求低的机会,来钻个空子罢了。
而之前大战正酣之际,南京朝廷把所有资源都投入了战争之中,投入国子监和书院的经费也一斩再斩,最后甚至还欠了两个月的饷银,并第一次让里面的书生自带干粮。
“官场便是这样了,要不是如今国难当头,我又如何不想和而农一起,在这书院中教书育人呢?”张煌言也苦笑道。
他虽然得到了朱慈烺的重用,但经历过官场和战场的双重冲击之后,心中对此也是十分失望,但他深知自己肩上的责任。救亡图存之际,容不得他按照自己的心意来。
当然,对于张煌言来说,也只有现在这个时候,和王夫之这个志同道合的友人一起畅谈,他才会冒出这种想法,但也仅仅是冒出而已。
说到这个,王夫之脸色陡然一变,微微叹气道:“玄著,此次再度北上,你一定要小心。”
“谈不上小心不小心的,清军现在已然是强驽之末,只等陛下率军北上,到时清军必然不能抵挡。”说到这个,张煌言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他对当前的局势十分自信。“如今鞑子的八旗兵损失过半,根基已动,只要再打一仗,清廷就再无野战之力了。”
王夫之听着,也赞同地点了点头,这是如今朝廷内外,几乎所有人的共同观点:“玄著所言极是。不过,还有一事,我想请玄著务必答应。”
“而农是想说北方的文人?”张煌言对此早有猜测。
“嗯。”王夫之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徐州大战得胜之后,北方也有不少友人跋山涉水而来,但路途毕竟太过遥远,清军又防守严密,大部分人都躲到了乡间。若是可以,还请玄著想办法联系上一些,将他们接到江南,保他们的一时安全。”
“这个而农尽管放心,陛下早有准备,卢九德和周世显已经派人潜入北方各省了,等我一到前线,便会立即着手安排。”张煌言当即承诺道。
这个朱慈烺在前几日接见张煌言的时候,也特地和他交代过,这是拉拢接纳北方乡绅的极好机会,朱慈烺怎么可能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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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慈烺麾下的新军各部很快完成了重整,在他登基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也陆续回到了江南,还有部分回到浙江北部的各州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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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艘满载着士兵的楼船停靠在南京城西侧的码头上,这里的多个新建码头都已经投入使用。水港上人山人海,熙熙攘攘,不少居住在南京城附近的百姓都来迎接自己的亲人。
陈禹,张东兄弟俩从甲板跳到那条摇摇晃晃的木板之上,然后快步走下了船,他们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同一个村堡里来的战兵。
之前和张东,陈禹一起入伍的纤夫同乡有一小半都在徐州城外的大战中战死了,他们一个百总里面的战友,现在也只剩下五六十个,其中住在一个村堡里面的,不过十几人。
随着军队规模的扩大和这些士兵们建立战功,不断升职,他们的家人也搬离了原本的地方,住进了新的村堡之中,同时也更加远离战场,更加安全了。
不过,这些地方距离南京还有很长一段路程,送他们回来的船只并不会前往,在他们下船之后,很快就继续逆流而上,将船上的士兵送回家乡。而剩下的路,陈禹和张东他们只能自己想办法回家。
这十几人都没有亲人来接,等到他们挤出人群的时候,时间已经临近午时,张东和其中大半人都从军队发的背包中拿出来饼子,准备用这个充饥,然后继续回家。
但陈禹和其他人很明显有其他的想法,他们在徐州大战中也斩杀颇多,获得了很多作战奖励,平日里受军中长官的影响,所以打算直接用自己的银子去大吃一顿。
张东见状,原本想要阻止兄弟的,他不想费这个钱,但看着其他人跃跃欲试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
当然,有他这种想法的人不少,战场上刀剑无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就没了。许多人都想着趁这次回去,娶妻传宗接代的。
不过,不少人一听到喝酒,肚子里的馋虫便已经跑出来了。军中的生活规矩繁多,每日都是训练,十分沉闷,自然是需要释放的。
十几人来到一个食铺,这里同样有很多正在吃饭饮酒的归乡士兵,其中甚至还有认识张东,特意过来敬酒的。
等他们吃完饭之后,便直接前往南京城的钱庄,准备拿着手里的钱折子领现银。
钱折子是在士兵们的驻地,由军法官和兵部的吏员核发的,相当于士兵的存折,即可以用来存钱,也可以取钱,免去了士兵携带大量现银的麻烦。
而且,通过钱折子的记录,也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避免出现贪墨军饷的问题,只要查看士兵们的存取记录,便能知道军饷发放的具体情况了。
他们沿着南京外的官道往里走去,长江边上到处都是工坊,很多崭新的水利机械伫立其中,轰轰作响,一些半遮半掩的棚子里面还有很多他们从没见过的器械。
不止如此,城外还有许多正在修建的工坊,工地上热火朝天,到处都是工匠们忙碌的身影,更远处则是成排的泥瓦房,看起来似乎是这些工匠们居住的地方。
陈禹,张东兄弟俩一边看着这些奇妙的工地,一边往城里走,这样的场景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什么都觉得神奇。
他们很快便进了城,街道上行人更是络绎不绝,热闹非凡。陈禹问了路人,很快就找到了城内的钱庄,钱庄门前排了很长的队伍,其中大部分都是刚刚回乡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