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很喜欢这处小公寓。

三居室的空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既不显得太拥挤，也不觉得太空荡荡，一切刚刚好。

空间的适宜倒在其次，她更喜欢这里的生活方式。衣食住行，不再暴露于众目睽睽指指点点之下，可随自己喜好随性安排。

清水听说她会开车，先让山风验证车技后，特意给她留了辆小车，方便她自驾出行。

江南处处是迷人的。紫云心血来潮，会开着车，寻觅深巷美食，探秘文化遗迹，观文化博物馆。

唯一不愿踏足的，是曾经喜爱的江南园林。因为会让她想起老宅，想起老宅里复杂的人心。

虽然心里早原谅了涟漪，体谅了何瑶的种种为难，但要心无芥蒂地坦然面对，她是做不到的。所以，尽管惦念梧桐院，也只得暂时收起心来。

除了独来独往，紫云见过薇薇几次。为了安全起见，不便在小公寓见，只能约在外面。一起逛逛街，倒成了不错的选择。

逛累了，她们随意找家咖啡馆，倾心交谈隐秘情事。

紫云曾问她：“为什么不选茶馆？”

薇薇苦笑着摆手，“天天跟茶泡在一起，怪腻的。”

紫云表示理解，就薇薇的性格而言，活泼好动有余，自是不适合沉静的茶的。

所谓禅茶一味，品茶的过程也是修心的过程。新南是高于薇薇的，虽有好动的一面，其实，早就超越了自我，完成了动静的自由切换。也难怪，他能经营好茶山茶事，被清水格外看重了。

听清水说，茶山的命桉，已基本查清了。那个坠落山崖的姑娘，也是命大得很，碰巧挂在树枝上，才捡回了一条命。现在人已清醒，还向警察回忆了被人推下山崖的事实。可惜的是，好像伤了脸，需要多次整形，才能恢复。

整个事件，新南处理得宜，功不可没。清水也顺藤摸瓜，协助警察，抓到了何家的罪证。

至于什么罪证，清水不肯透露，紫云也就不再追问。说实在的，她也不喜欢这样蝇营狗苟的罪恶心思。

如果可以，她宁愿从来不曾知道这些。只是决定了要和清水一起走下去，才不得不硬着头皮，知道些必须知道的，如此而已。

江南的专题讲座，由云奇叔坐镇，自然不再有纰漏，推行得很顺利。几期过去，马上就要结束了。这么一想，还真是舍不得这旖旎江南。

讲座的成功，得到圈内前辈的一致好评。紫云摇身一变，成为文学研究领域的一颗闪亮新星。

由圈内及圈外，数家自媒体婉转表示，想要把紫云打造成美女学者，宣传传统文化。

但经了解，紫云发现所谓的宣传，不过是浮躁社会的快餐文化而已，营养价值寥寥。好好的李白，变成了被人娱乐的对象。这不合她的初衷。

紫云拒绝了自媒体，想着专心完成余下片区的讲座。再等秋来，登上大学讲台，与学生沉浸式分享李白。

那时的李白，是有血有肉，有浪漫情怀，有少年心性，有壮志难酬，有狂傲不羁……放慢脚步，与他静静对话，触摸他灵魂深处。这才是她的追求，不媚俗，只求真。

这是紫云的选择，她不悔。

说起薇薇，则是另一番选择。外表精致内心粗糙的她，经历新南夜奔茶山后，终于迟钝到意识到，清水不只是简单的书商，似乎有着比新南更强大的能力。

奈何无论怎么威逼利诱，新南也只敢透露九牛一毛。但就这九牛一毛，足以让她瞠目结舌，又惊又喜。

“真没想到，山清水秀藏得这么深。明明是隐形富豪，却低调得很。妈妈呀，我自认眼明心亮，对异性没有看走过眼。可谁想到，第一个闪瞎我狗眼的，竟然是山清水秀！”薇薇搅动着面前杯子里的咖啡，速度越来越快，显示她越来越不平静的心情。

紫云好笑打趣：“原来，我们薇薇的眼，竟然是狗眼？”

薇薇不管狗眼猫眼人眼，只按自己的思路走。她邀功地说：“妞儿，这你得感谢我。要不是我拉着你去相亲，怎么可能碰到山清水秀？啧啧，真没想到，山清水秀比我家南南还有钱……你说，你要不要感谢我？”

紫云无奈地摇头，只得借喝咖啡，强压下要说的话。薇薇，果然不改聒噪本性，不让她发泄个够，只能没完没了。

紫云边喝咖啡，边耐心听她聒噪。待咖啡喝完，薇薇还没要停的意思。

忍无可忍，紫云拿小匙轻敲了敲薇薇的杯沿，好笑地问：“你不渴吗？好好好，我感谢你！不光要感谢你，还要感谢你的爸爸妈妈，最后还得感谢一下你的八辈祖宗。”

“好哇，你竟学我说话？”薇薇笑着抬手，想要去捂紫云的嘴，却差点打到她面前的咖啡。

好在没事，不然咖啡杯一倒，污染了她的浅色衣服，不知又该炸毛成什么样呢。

薇薇无心再闹，坐好后，正正经经地说：“妞儿，我准备辞职了。新南说，他养我。”

这是迟早的事。对她的选择，紫云不好多说什么。正所谓人各有志，不可强也。她跟薇薇，是高中同学，后又住在一起，对她知之甚深。

紫云知道，从高中起，薇薇就定下了人生的终极理想：嫁个有钱人，做全职太太，相夫教子，幸福一生。

对此，紫云不以为然，也曾劝过，女孩子应该自立自强，不可学那攀缘的藤蔓，借大树的躯干炫耀自己，诸如此类。

奈何劝过几次，不仅没收到预想效果，反而更坚定了她的终极理想。

再后来，薇薇成了空姐，做得很不错。紫云自然以为，当初的戏言，早被她遗忘，扔进某个角落了。没想到，她竟如此执着。

“你确定不后悔？”紫云问。

“当然，不！”薇薇答得干脆。

“好吧。我尊重你，也祝福你！”

薇薇笑了。

若不是公共场合，紫云相信，她会笑得很颠狂。

“你呢？还是一手要事业，一手要爱情？”

“当然！”紫云笃定地说。

“你呀，贪心了哈。不过，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薇薇说着，忽然伤感起来，“可惜了，等这边讲座一结束，你就要回北方了。我们再想见面，就没那么容易了。”

紫云笑着说：“少来。就算都在北方，等你嫁了人，还不是一样，不是说想见就能见的。除非不结婚，我们继续同居，抱团取暖，让什么新南，什么清水，统统滚一边去。”

薇薇连“呸”数声，“我才不要呢。要你和新南二选一，我只有暂时委屈你了。”

“这才是薇薇本色！”紫云撇嘴笑她。

“可是，人家就是舍不得你嘛。”薇薇又说，好像有那么一丢丢可怜兮兮。

紫云知道，她是真的不开心，也就不再逗她，透露等讲座全部结束，可能要来江南大学的事。

薇薇心头的阴云，瞬间散尽。人又变得阳光明媚起来。

她笑着朝服务员招了招手，冒着长两斤肉的风险，要了两块“风花雪月”，并美其名曰：庆祝甜蜜的新生活。

“馋蛋糕，就直说，干嘛巧立名目，真好意思。”紫云笑着说。

话是这么说，“风花雪月”上来后，她们还是吃了个干干净净。

从咖啡店出来，薇薇抱住紧云，神经兮兮地低声说：“小心，我刚发现，好像有尾巴，不像善茬。”

紫云好笑地点头。心说：太后知后觉了吧，人家明明一直跟着的。

当然，除了安慰薇薇没事，紫云不能明说，这尾巴是清水特意安排的。

－－－－－－题外话－－－－－－

春分。上午码字，下午去公园看玉兰。果如所料，早开的白玉兰，经雪打，残败不堪。好在晚开着粉的，犹含包待放向暖阳！另有残雪，留阴冷处，大片迎春却开得灿烂。再难也终将过去，春意势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