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苏老夫人面色沉重。

苏荐颖哭得越发大声，咬牙切齿道：

“我的儿啊，平日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会心疼半日，怎么会持刀杀人呢，定是有人成心害他！

他在国子监成绩优异，肯定引来他人嫉妒……”

苏荐颖突然止了哭声，倏地奔过来，一把抓住了苏浅璃，急急道：

“阿璃，你刚才看见了凶手，是不是？”

“姑母，浅璃刚才的确看见一个男子，身材魁梧，穿着学子服，从书馆挤出来，潜入旁边的武安巷，行迹可疑……”

“如何可疑？”

那个黑脸官差突然出声，盯着苏浅璃的面容，神色冷厉。

苏浅璃冲那官差屈身一礼，回道：

“小女见他，身材魁梧，身手敏捷，在拥挤的人群里，特别显眼。

我一喊，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转身就逃了。若说其他特别之处，我一时还想不起来！”

苏荐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双眼赤红，追问道：

“阿璃，你再想想，肯定不止这些，娘亲平日里夸你聪慧，你肯定还发现了其他的，墨儿可是你的表哥……”

“姑母，您抓痛我了，就这些，宋嬷嬷当时也看见了，您不信可以问宋嬷嬷！”

宋嬷嬷上前一步，正要启口，苏荐颖一记眼刀子甩了过去，转身盯着苏浅璃，“你要帮帮你表哥，不然他就会被刑部带走……”

下一刻，苏荐颖松开了苏浅璃的手，眸子微冷。

“你是不是因为墨儿爱慕钰姐儿，对你冷淡，心生嫉妒，才不肯帮忙？”

“姑母，请慎言，表哥爱慕谁，那是表哥的事儿，与我何干？”

“与你何干？”苏荐颖冷笑出声，“你难道不知道，娘亲有意让墨儿娶你过门，要不是我从中……”

“住嘴！”

苏老夫人冷喝出声，手里的拐杖“咚”一声杵在地上，瞪着面前的女儿，满眼怒火。

“璃丫头只有十三岁，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在这里发什么疯？

墨儿是你的心头肉，璃丫头也是我的心头肉，你是打算逼死她吗？”

冯邵深深看了一眼苏荐颖，立即上前，冲苏老夫人一揖，“岳母请息怒，荐颖因为爱子心切，失去了理智，这才口不择言，请岳母见谅！”

冯邵转身看向一侧的苏浅璃，放缓了声音，“四侄女别生气，姑丈回头好好数落你姑母！”

苏浅璃屈身一礼，淡淡一笑，没有言语。

冯邵闹了个没脸，又向苏老夫人躬身一揖，携着众人退出了雅间。

不一会儿楼下就传来冯京墨的哭求声，“爹，娘，我没有杀人，孩儿不要入狱，爹娘，救救孩儿……”

“我的儿……”苏荐颖哭天抢地，声音传到了楼上。

苏老夫人深吸一口气，稳住了心神，拍了拍苏浅璃的手背，沉声道，“我们回府！”

一桌子的美味佳肴，苏老夫人和苏浅璃一口都没吃，便离开了四方来客酒楼。

……

万卷书馆因为发生了命案，被官府封了门。

官差查来查去，半个月过去了，也没有查出所有然。

冯京墨也因为证据不够，不能立即定罪，一时成了僵局。

卫国公进宫求见天子，免了冯京墨的牢狱之灾，但撤了国子监的学子身份。

冯京墨因为牵扯到了大案，一生不能参加科举，不准入仕。

圣旨一下，苏荐颖当场就晕了过去。

自己最为得意的儿子，前程就这样毁了，任谁都接受不了！

苏浅璃坐在密阁里，听王掌柜禀完，久久没有回应。

苏荐颖以后会恨死她！

捎带地，苏荐颖对苏老夫人都有怨气！

如果当日，喊出声的只是个陌生人，又或者是苏府的其他女眷，苏荐颖都不会那么过激。

一切都因为，苏老夫人打算将苏浅璃嫁入卫国公府，而苏荐颖始终对苏浅璃不满意。

先入为主，她对苏浅璃有了成见。

这就是人心，复杂，偏激，又难以琢磨！

苏荐颖对她有恨，她全然不在意。

她心里难受的是，祖母年纪大了，却被卷入其中，夹在女儿和孙女之间，内心该有多煎熬！

……

苏浅璃出了茶馆，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万卷书馆的楼下。

她仰起头，只见面前的书馆馆门大开，里面却没有一人，生意惨淡。

馆门上贴了一张宣纸——书馆低价转让！

苏浅璃满心感慨，世事无常，何其不公。

往往因为一件事，受牵连的人不计其数。

可又有几人有权有势，可以为自己叫屈，为自己喊冤。

哪怕如万卷书馆的东家，能在长安城最繁华的地段开这么大的书馆，人脉、金银定然不少。

一旦遇上这样的事儿，也只能默默承受。

那些平民百姓，命贱如纸，更是不值一提！

如此一想，苏浅璃抬步走了进去。

这是苏浅璃第一次迈入书馆，只见好几排书架竖在一楼大厅，上面摞满了书册。

整个书馆，几乎看不见一人。

苏浅璃走向最近的一排，顺手拿出一本书册，翻了开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合上书册，正要取另一本，一个白净如玉的手伸了过来。

只见那手骨节修长，肌肤白皙，随之飘入她鼻端的，除了墨香，还有一股清冽的香味……

龙涎香！

苏浅璃倏地转过身，就看见李琮烨坐着素舆，正在她右侧。

他淡淡扫了她一眼，依旧取了那本书册，闲闲翻看起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

苏浅璃下意识朝他身后望去，一个侍卫都没看见。

她急忙屈身行礼，“小女见过秦王殿下！”

李琮烨手一摆，免了她的行礼，眼睛从头至尾都没有从书册上离开。

“殿下，您怎么来了？”

李琮烨抬首，看着面前的她，反问出声，“怎么，本王不可以来？”

“不，不是……”

李琮烨打断了她，冲她招了下手，苏浅璃满心疑惑，下意识向他走去。

距离他还有一步远的时候，她停下了步子，看着他，满眼不解。

李琮烨身子前倾，盯着面前的一双杏眼，淡淡道：

“听着，这话本王只说一遍，前些日子，卫国公约见苏尚书，有意借苏尚书搭上本王，本王没理会。

不到十日，卫国公府嫡出公子就闹出了命案，一生不能入仕，谁能堂而皇之对国公府下手？”

苏浅璃心下一凛，“……是陛……”

李琮烨手指一伸，抵在了她的红唇上，阻止了即将说出口的话。

“他们国公府一清二楚，只不过咽不下这口气，悉数撒在了你头上。你不必理会，这笔账，有人会替你算！”

李琮烨说完，定定瞅着面前的一双杏眼。

只见杏眼里蓄满了不解，渐渐涌出了一丝释然，连带着，还有一丝感激。

李琮烨满眼好奇，一双眼睛怎么可以容纳这么多情绪？

还有鼻子，小巧，精致，原来，女子的肤色，可以这般完美，白若凝脂。

还有这张小口，朱口微张，唇不点而红，犹如熟透了的樱桃，实在诱人。

李琮烨鬼使神差般，指尖一转，轻轻触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