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辰时,德妃仪仗浩浩荡荡出了宫,径直去了华严寺。
一众世家皆派了女眷陪同。
紧跟着德妃车驾的,便是云英郡主赵虹英的车驾。
到了华严寺,赵虹英陪德妃念完经,这才退出了大殿。
赵虹英前脚刚走,德妃的心腹——大宫女萱儿急匆匆走了进来,神色又急又怒。
她扫了一眼四周,俯身低声禀道:
“主子,外间都在传,苏大小姐有一个观音玉佩,和六殿下的……一模一样!”
德妃消瘦的面容瞬间变得狰狞起来,她倏地从地上站起来,朝殿外行去。
萱儿不敢劝说,急忙跟在身后。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一清二楚。
六殿下常年多病,娘娘费尽心思才求来了这方观音玉佩,特意请华严寺的主持开了光。
华严寺主持每日都在佛前替殿下念经,玉佩在身,保六殿下六年无虞。
今年刚好第六个年头,又碰上主持圆寂,德妃每日神经紧绷着,生怕六殿下出事。
千防万防,可没想到,六殿下身边的李嬷嬷胆大包天,竟然掩护六殿下,多次私会苏浅钰。
更没想到的是,六殿下去了后,德妃找遍了宫里却一无所获,突然得知玉佩竟然在苏浅钰手里……
德妃满面怒火走出大殿,遥遥就看见苏浅钰瞅了眼四周,闪进了赵虹英的院子。
萱儿正要出声唤人,德妃手一摆,遣散了下人,悄无声息跟了过去。
主仆俩刚隐到墙外,院内传来赵虹英的讥讽之声,话是对苏浅钰说的。
“苏浅钰,你来干什么?六表哥之死和你脱不了干系,你等着,等我找到证据,定会禀告姑母,你就等着领罪吧!”
“云英郡主,你还让我再说多少遍,我和六殿下心意相通,我怎么会害他!当日下的本就是寻常药末,只会让人昏睡,六殿下也是知道,并同意了的。我也没想到,竟然被赵王换了……”
赵虹英咬住她话里的破绽不放,呸了一口,咬牙切齿道:
“好你个苏浅钰,自诩倾国倾城,才貌双全,我呸,说出的话,前言不搭后语,破绽百出,你声称赵王换了药,那我问你,六殿下和赵王平日无仇,素日无怨,赵王为何要害他?”
苏浅璃急于撇清自己,不想早已钻进赵虹英下的套,只听她急道:
“云英郡主,当时我俩联手,你得到秦王的心,我趁机打压那个贱人,一举两得,这本就是赵王……李珂翎的主意,不信,你看,这是我们平日里私下的通信。”
赵王啷当入狱,苏浅钰知道,所有信笺是她的保命符,也是她的催命符,压根儿不敢放在屋里,只好日日揣在身上。
今日情急之下拿了出来,打算撇清自己,却被赵虹英一把夺去。
赵虹英拿起其中一张信笺看了一眼,厉喝出声:
“正月初五!那时候你不是和六表哥暗通款曲,私定终身了嘛,为何还和赵王通信,好啊,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
你拿夺了六表哥的心不算,还勾搭赵王,谋害了六表哥的性命,我今日就要为六表哥报仇!”
话音刚落,赵虹英瞬间抽出腰里的鞭子,“啪”一声抽过来,院里瞬间响起苏浅钰的痛呼声。
“嘭”的一声,院门突然被撞开,德妃主仆出现在院门口。
苏浅钰心道不妙,顾不上手背上的伤痕,瞬间扑了上去,痛哭流涕。
“娘娘,都是臣女不好,臣女识人不清,害了六殿下,可臣女对六殿下的心,日月可鉴。
娘娘,请给臣女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好让臣女为殿下报仇!”
德妃狠狠一脚揣在苏浅钰的心窝,直接将她揣倒在地,半天喘不过气来。
德妃一步步走上前,抬脚踩在苏浅钰的心口,狰狞出声:
“贱人,你害死本宫的皇儿,本宫要你偿命!”
苏浅钰强撑最后一口气,喘着粗气,不断求饶道:
“娘娘,您可以拿……拿书信证明赵王和臣女私下有往来,可您……还是无法证明,毒药就是他换了的。
只有臣女……臣女可以证明,娘娘,求您相信臣女……”
德妃脚下的力道一松,一股空气进了苏浅钰的肺腑,她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咳嗽连连。
“好,本宫等着,你要敢耍花招,本宫绝对让你不得好死!”
德妃狠狠踢了苏浅钰一脚,转过身,就看见赵虹英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姑母,您要打要杀,虹英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是我鬼迷了心窍,为了得到秦王表哥的心,蠢到了极致,竟然信了这个贱人。
但姑母,您要相信我,我没有半分心思要害六表哥,可表哥终究……都是虹英的错,您杀了我吧,我去了地下,一定会好好侍奉祖母和爹爹……”
以后,虹英不能侍奉您,只希望姑母保重,多关心关心秦王表哥,他什么都没有做,最是无辜的便是他……”
赵虹英趴在地上,顿时泣不成声。
德妃泪眼看着地上的侄女,她一直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可笑的是,精明如她,竟被身边人一再利用……
终究,德妃一句话都没有说,扶着萱儿的手,满心绝望出了院子。
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赵虹英微微抬首,泪眼里崩出了一丝胜利的微笑。
狠辣如姑母,也有柔软的一面。
她的软肋,除了六表哥,另一个就是故去的爹爹!
她今日,赌赢了!
……
出了这桩事儿,法事草草结束。
苏浅钰随着队伍回到苏府。
刚跨入府门,就看见兄长苏洛昔候在门里,眸子冷厉。
苏浅钰心头一跳,勉强绽开一抹笑意,柔柔出声:
“大哥哥,你怎么站在这里,特意来接我……”
“祖父叫你去一趟笃思堂!”苏洛昔打断了苏浅钰,径直转身,朝前行去。
祖父找她?!
苏浅钰心头有些发慌,稳了半天神,才暗暗深吸一口气,跟在苏洛昔身后朝前行去。
走进小厅,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身粉衣的苏浅璃。
她正往苏老太爷的烟锅里装烟末,神情专注,头都没回。
苏老夫人看了一眼苏浅钰便转过了头,神色怒极。
下首坐着的苏荐仁、苏荐义、苏荐礼,望着苏浅钰,面有疑惑。
当苏浅钰的眸光扫过跪地上的五娘时,眉心一跳,整个人有些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