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深人静,苏浅璃怕苏老夫人着急,才在侍书的劝说下回了苏府。
一夜辗转难眠。
次日起来,天色暗沉,眼看着要下雨,苏浅璃依旧去了天机阁,苦等宫里消息。
直至半下午,侍画匆匆进来,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惊得苏浅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六皇子李瑁晖病情恶化,面色泛青,呼吸急促,手脚指甲缝里开始淌血水。
苏浅璃一听到淌血水,以前的恐惧瞬间浮上心头。
她下意识看向侍画,鼓足勇气,才询问出声:“六殿下……可是中了‘花开’?”
侍画点了点头,满眼凝重。
“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德妃娘娘赶去关雎宫质问殿下,罚殿下跪在青石上,替六殿下受过……殿下有腿疾,如今已经跪了大半天……
陛下急怒攻心,又一次病倒了,就连太后娘娘也忧心不已,一直在佛堂念经,无暇顾及殿下!”
苏浅璃看着窗外的春雨,心不断往下沉。
如果放在昨日,设法将乌苏神医送进宫,李琮烨最多落个冷情的罪名,再次受天子冷落,或者被排挤。
可今日,乌苏神医进宫,李琮烨就会背上“居心叵测,救治天子、兄弟不力,罔顾天子性命,意图篡位”的恶名。
李琮烨一旦背上这样的恶名,一生都洗不掉了。
这和取了他性命又有什么不同。
可他一生光明磊落,渴求亲情,让他就此眼睁睁看着亲人离去,跟剜他的心有何区别……
所有的想法在脑海里转了一圈,苏浅璃只余下一声长叹,“殿下……他可好?”
侍画不知如何回答,看着苏浅璃痛苦的神色,只有点点头。
权当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适时,侍书推门走了进来,神色肃穆。
“主子,您昨日吩咐奴婢派人盯着苏大小姐,她今日出府了,去了湖风波酒楼,还约了云英郡主!”
“去看看!”
苏浅璃话音刚落,便站起身,匆匆向门外行去。
苏浅璃赶到南湖畔的湖风波酒楼,雨越发大了,春雨夹杂着冷风涌来,冷得人直打哆嗦。
整个湖风波酒楼,宾客寥寥无几。
苏浅璃不动声色去了苏浅钰隔壁雅间。
凭着侍书输送的内力,她勉强听见了隔壁的对话。
突然,只听见“嘭”的一声,赵虹英急斥道:
“苏浅钰,本郡主当初听了你的游说,才在宴会上绊住了姑母,让你们成事儿。
你当时答应我,六表哥吃的药,压根儿不会伤及身体,只是为了拖住秦王表哥。”
呵,我真是傻,听了你的撺掇……如今六表哥人事不醒,害得三表哥被陛下、姑母怪罪,姓苏的,你听着,六表哥有个三长两短,本郡主让你陪葬……”
听见赵虹英嘤嘤的哭声传来,苏浅璃攥紧了手里的拳头,神色恨极。
原来,游街当日,她在府内看见赵虹英、苏浅钰、六皇子、王宫筱一处,并非偶然。
也许,在那之前,他们就已经串通在一起了。
赵虹英那么喜欢李琮烨,这般害他,她到底为了什么?
而六皇子李瑁晖,又怎会乖乖服下毒药?
下一刻,苏浅钰说出的话,解答了苏浅璃心中的疑惑。
“郡主,当初我们的约定,本身就有风险,你可以凭着郡主之位为秦王殿下求情,雪中送炭,以真情得到他的珍重。
而我呢,可以拆散我那四妹妹,一洗雪耻。我们两人,各有所得!”
没有我,六殿下怎么会答应?以你们的表兄妹关系,呵呵,真是可笑!”
六殿下服下的药,我这里还有,王小姐也知道,郡主想过河拆桥,我苏浅钰也不是吃素的,六殿下如今昏迷不醒,并不是我想看到的……”
只听得“嘭”的一声,杯盏摔在地上,发出了碎裂声,赵虹英的威胁之语随即响起。
“但愿如此,你最好日日祈祷六表哥早些醒来,不然,别怪本郡主不客气,苏浅钰,别以为自己冰清玉洁,倾国倾城,在我赵虹英面前,你和苏浅璃一样下贱。
难道你就不好奇,六表哥身边的李嬷嬷替你们遮掩白云观幽会的龌龊,早不被发现,晚不被发现,怎么这会子就被姑母得知,还打杀了呢?”
苏浅钰气咻咻出声,“原来是你……”
“是,是我赵虹英干的,先给你个警告,若让我知道你还有其他龌龊,别怪我心狠手辣!”
下一刻,只听见“哐”的一声,赵虹英摔门而出。
屋里传出噼里啪啦杯盏落地的声音。
过了片刻,一切归于动静。
这边的苏浅璃心头巨震,久久难以平静下来。
早前五娘来报,苏浅钰在白云观密会男子。
苏浅璃一直以为,那个男子,是赵王李珂翎。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密会苏浅钰的,并非赵王,而是六皇子李瑁晖。
而祖父寿宴当日,苏浅钰却同赵王同时出现,借着赵王,再次站在了人前。
那只能说明,苏浅钰……脚踩两只船!
呵,经过李璟酩一事,她竟然学聪明,不再孤注一掷!
打算左右逢源,如果赵王成功即位,届时处理孱弱的六皇子压根儿不在话下。
如果赵王失败,苏浅钰便可以靠着六皇子,逢凶化吉。
呵,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这场阴谋中,她将每一个人内心的执念和魔鬼,都算在其中。
被搅入其中的秦王李琮烨何其无辜!
若真如苏浅钰所言,下给李瑁晖的只是寻常药物,她没有换毒药,那会是谁换了毒药?
为何要毒害一个孱弱的皇子……
下一刻,苏浅璃从椅子上惊跳起来,怔怔望着隔壁,半天回不了神。
王宫筱,苏浅钰,赵虹英,李瑁晖,个个自诩聪明,将他人玩弄于鼓掌。
殊不知,他们只不过是鹬蚌相争。
而那个渔翁,却隐身背后,坐享其成!
她苏浅璃,重活一世,依旧低估了人心的险恶!
赵王李珂翎,实在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