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酩瞪了秦王李琮烨一眼,面向天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父皇,您可记得,母妃病故时,您答应母妃,儿臣长大后,王妃由儿臣自己选,太监、太医都能作证。
既然苏府大小姐身患重疾,不能成儿臣的王妃,王妃的位子理应由她的妹妹来坐,苏四小姐美丽端庄,最合适不过。
想来,苏府上下应该很满意这个结果,是不是,苏洛昔?”
苏洛昔双手紧握成拳,看着面前的二皇子,犹如看着一个恶魔。
他们哪里是喜欢她,娶她纯粹是为了泄恨。
他的四妹妹纵然聪慧,可一旦嫁给二皇子、四皇子这样的恶人,定会生不如死。
此时,他再也顾不上其他,疾步上前,一撩衣摆,跪在了锦毯上。
正要为苏浅璃求情,李珂翎从腰间扯出一个丝绦,先一步出声:
“表妹,你看,这是你小时候打给我的丝绦,这些年,我一直戴着,你都忘了吗?”
一侧的李璟酩瞬间嗤笑出声,“谁小时候还不玩一两次过家家,如果个个都当真,世上的荒唐事儿那也太多了吧!
哦,对了,四皇弟、贵妃娘娘,你们还记得桂儿吗?不巧的很,前几日她做错事儿,被我罚了一顿板子!”
王贵妃一听,瞬间坐直了腰身,下意识觑着天子的神色。
桂儿是她安插在乾清宫的心腹,只是一个小小的端茶宫女,天子才没有发觉。
可此时一旦被二皇子抖出来,后宫打探天子起居,那可是天大的罪过。
想起其他妃子的下场,她心头打了个冷颤,瞬间换上笑脸,依偎着天子,笑吟吟出声:
“一个宫女罢了,做错事儿,理应受到惩罚,二殿下自小养在陛下身边,比起其他皇子、公主,身份更为尊贵。
教训一个奴才,是她的福分,当然,璃儿被二殿下看中,也是她的福气,我那妹妹若天上有知,定会高兴!”
风向突然转变,王贵妃三言两语直接将苏浅璃“让”给了李璟酩。
李璟酩手里还捏着天子的承诺,越发趾高气扬,胜券在握。
他下巴高抬,斜睨一侧的闻弦,目光又转向另一侧的秦王李琮烨,满眼挑衅。
“怎么?三皇弟打算让父皇失信于天下?”
李琮烨手里的拳头捏得咯吱响,直直看着面前的得意小人。
他一步步向李璟酩走了过去,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李琮烨每走出一步,苏浅璃的心都跟着揪起一分,见他距离李璟酩只有三步的距离,苏浅璃倏地站了起来。
她正要上前,主位上的太后适时出声:
“大过节的,兄弟俩还以为是小孩子不成,不怕别人笑话,血气方刚不是不行,但也要看地方、场合!
来人,上酒,兄弟俩互相敬一杯酒,把酒言和吧!”
吴皇后一听,立马给宫人使眼色。
下一刻,便有两盏玉酿被呈了上来。
两人死死盯着对方,拿起酒盏一饮而尽,这才抱拳一揖,各自回到了座位上。
因为这场无声的硝烟,宴会草草收场。
回到苏府,苏洛昔亲自送苏浅璃回到玉离阁,连夜去了笃思堂,找苏老太爷商量对策。
苏浅璃在玉离阁的书房里,一直忙到次日卯时,将写好的几封信交给了侍书,目送她离开离开了书房。
她直直靠在椅背上,看着天际的曙光,眸子冷冽如冰。
他们一个个想利用她,左右她的人生,哼,抱歉,要让他们失望了!
她苏浅璃,再也不会坐以待毙!
今日是正月初一,整个长安城鞭炮声此起彼伏。
整个苏府却异常冷清,用了五辛盘,喝了屠苏酒、椒柏酒,吃了饺子,苏老夫人命宋嬷嬷给晚辈派发了红包,就打发了他们。
整个松鹤堂说不出的冷清,这可是头一回元日里,苏府这般凄凉。
宋嬷嬷看着头发斑白的老夫人,内心忧虑不安。
苏浅璃变得越来越忙,每日去松鹤堂请安的时间越来越短。
苏老夫人以为她心里难过,便随着她的性儿,还鼓励她若是在府里腻烦了,不妨出去走走。
苏浅璃心头一暖,点点头应了下来。
直至初六早上,早朝后,她收到南木通的信,整个心落到了实处。
当日早朝,半数重臣弹劾李璟酩。
称他掏空国库,搜刮民脂民膏,收取百官贿赂,甚至和后宫妃子有染,私自屯兵,攻打榆州军。
李璟酩昔日里的恶行被悉数扒了出来。
苏浅璃细细看了两遍,目光停留在其中一处,面有不解。
侍书看了一眼,瞬间会意,笑着道:
“主子,殿下说了,他再也不能袖手旁观,让小姐被人欺负!”
苏浅璃心头一缓,她私下里联合了李珂翎,没想到李琮烨也找了他。
也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当日早朝,天子勃然大怒,痛斥朝臣沆瀣一气,逼迫天子杀子,愤然离开。
接下来的两日,依旧有朝臣弹劾李璟酩,但已经没有第一日那么强烈。
谁都明白,天子打算拖久了,大事化小,小小惩治一番,便准备一揭而过。
可这一次,李璟酩冒犯的却是苏浅璃,哪里还会这么好运。
苏浅璃将南木通送来的信扔进了炭火里,看着它烧成了灰烬,这才抬首看向一侧的周菁湛。
“将安堂纸铺的杨志寻来,后续之事儿就靠他了!”
……
四日后,天气难得放晴,沉寂了一个冬日的百姓都走了出来,扫起了街上齐膝深的积雪。
几铁锹下去,响起了一道惊呼声。
不多会儿,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都炸开了锅——
百姓从雪里挖出了一份份小报,里面详细写了二皇子这些年做的脏污事儿。
他好男风,男宠无数,大多被折辱而死。
他贪污成风,王府的库房满得装不下。
他弄虚作假,修筑堤坝偷工减料,遇上梅雨,淹没两岸农田房屋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深受其害。
他屯私兵,造龙袍,上位之心昭然若揭。
一桩桩,一件件,时间,地点,人物,前因后果,清清楚楚,一个不差。
百姓拿着手里的小报,个个面面相觑,悲愤中带着仇恨。
茫然间,只见四个城门涌进了不少暗卫,打马向皇宫飞奔而去。
御书房内,李为战战兢兢禀完,哈腰站在一侧,大气都不敢出。
御案后的李政将手里的小报重重拍在案上,“除了长安城,哪个州县传得最厉害?”
“回……回禀陛下,益州、漳州、榆州、定州等地最严重,那些地方,二……二殿下都去过……”
“长安城闹成这样,京兆尹呢?死人不成?”
李为心里一颤,硬着头皮道:
“年前安置在城外的流民,皆是南方逃难来的,听说二殿下……都涌进了长安城,要讨个说法!
二皇子府已经被团团围住,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李政骂了句孽子,冷声吩咐道:“告诉那逆子,只要不出府,百姓不敢冲进王府,剩下的朕来想法子……”
“急报!”一个太监连爬带滚奔了进来,神色惊慌。
“陛下,大事不好,二殿下被一个妾室逼出府,已经被愤怒的百姓……踩死了……”
李政急怒攻心,大吼一声“我的儿”,便倒在龙椅上,彻底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