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琮烨身中剧毒的消息传出来,整个长安城人心惶惶。
平日里人人都怕秦王李琮烨,避若蛇蝎!
但人们潜意识里一清二楚,塞北若没有李琮烨镇守,迟早会出事。
果不其然,百姓战战兢兢过了七八日,一日夜半,急报入京。
天还没亮,消息就传遍了长安城。
塞北失守,神木寨被匈奴占领!
苏浅璃站在涟漪亭里,怔怔瞅着亭檐下成串的雨珠,背脊紧绷,双手死死攥着帕子,一动不动。
天还未亮时,她已经得到消息,没有了睡意。
索性起身,披了件衣衫,便出了屋子,冒雨站在涟漪亭里。
这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
一侧的侍书看着她的背影,神色担忧。
殿下那般决绝,接二连三伤了四小姐的心。
如果放在一般女子身上,看着秦王落难,不放歌庆祝,都是好的!
但四小姐,却站在风口好几个时辰。
侍书亲眼目睹了他们情意从浓烈,转为平淡,即使如此,四小姐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过一句秦王的坏话,做过一件对不起秦王的事儿。
侍书明白,四小姐心里放不下殿下!
念及此,侍书暗自长叹一声,放轻了声音,忍不住劝道:
“小姐,天亮了,进屋吧!”
苏浅璃不置一词,抬首瞅着远山的雨雾,淡淡问道:
“侍画可回来了?”
“还没……”侍书转眼看见一道黑影,心里一喜,脱口而出,“小姐,侍画回来了!”
苏浅璃点点头,转身出了亭子,进了屋子。
她刚入内室,侍画已经站在她的身后,顾不上抹去脸上的雨水,匆匆一礼,急忙道:
“小姐,不出您所料,陛下辰时初将殿下宣进宫,至今还没有出宫。
奴婢一直等在宫门口,怕小姐着急,这才急忙赶回来,先告知您一声!”
苏浅璃看着侍画,眸子一沉。
急报一到,天子第一个将李琮烨宣进宫,那只能说明,塞北此次失利,天子认为和李琮烨脱不了关系。
可领兵的是神武将军赵云鹏,兵部尚书府失利,第一个受牵连的不应该是赵云鹏的姐姐赵德妃吗?
为何天子找的却是李琮烨?
难道说,他身中剧毒这样的消息,也传遍了塞北边关,动摇了军心?
如此一想,苏浅璃瞬间握紧了拳头,满眼怒火。
看来,有人想借着战乱一事,彻底打垮李琮烨!
这件事儿到底谁做的?
李璟酩?
李琮烨?
又或者是潜伏在长安城的匈奴奸细?
侍书查勘完,关上屋门走了进来,刚好听见侍画的禀告。
她心里一紧,打量着面前的苏浅璃,忍不住出声:
“小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殿下他一旦被陛下……”
苏浅璃手一摆,打断了侍书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转身拿起桌边的冷茶,一饮而尽。
她看着手里的空杯,沉稳出声:
“放心,殿下自有人去救,暂时不会有危险,反而……”
“反而什么?小姐不妨明示!”
侍书紧走一步,追问出声。
“反而是殿下重病一事,传得人尽皆知,甚至传到了塞北,先不说幕后之人如何得到的消息,传播之快,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侍画看了侍书一眼,从怀里取出来一张宣纸,边角早已被雨水沁湿。
她上前一步,双手呈给了苏浅璃。
苏浅璃转身接过,展了开来,只见宣纸手掌大小,上面有一首打油诗。
话语浅显易懂,只要会认字,一眼就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秦王身中剧毒,没有味觉,没有触觉,性命堪忧!
苏浅璃摩挲着手里的宣纸,正是长安城最普通的纸张,真要一家家的找,真是难以登天。
侍画看着苏浅璃的动作,接声道:
“回禀主子,奴婢见到纸张时,第一反应打算从纸张入手,可整个大安都在用,实在无从下手!”
苏浅璃转身看着侍画,扬了扬手里的宣纸,问道:
“这是你捡到的?”
侍画点了点头,“当时好几条街上铺天盖地都是宣纸,官差赶过来时,不少百姓捡起来,都在查看。
还有不少已经拿着宣纸离开了的,哪怕当时真凶挤在人群中,也一时间难以发现!”
“铺天盖地?”苏浅璃怔怔瞅着面上的宣纸,心头一个激灵。
她瞬间抬首,看向侍画,急忙道:
“你去天机阁,转告周公子,让他查查,消息散出来之前,长安城以及周边哪家书画铺子里突然接了这么大一笔宣纸的订单?
一定要快?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切莫打草惊蛇!”
侍画一听,心头巨震。
是啊,所有人第一反应查找消息是谁散出来的!
大家都忽略了,这么多的宣纸哪里来的!
只要查到宣纸,顺藤摸瓜,一定能找到那个幕后之人。
如此一想,侍画面上大喜,匆匆一揖,“是,奴婢现在就去!”
苏浅璃看着地上的水渍,心里一窒,柔声劝道:
“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先去换身干净衣衫!”
侍画神色一怔,面色动容,冲苏浅璃躬身应是,这才出了屋子。
侍画离开后,苏浅璃也没有闲着,匆匆喝了半碗清粥,就将自己锁在了书房里。
……
直至半下午,侍书从外面回来,看到刚走出书房的苏浅璃,面色疲惫。
她心里一窒,紧走几步,急忙回禀:
“小姐,果然不出您所料,太后娘娘半个时辰前入了宫,同去的,还有……王小姐!”
苏浅璃苦笑一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太后娘娘可真是用心良苦,这个时候,还不忘撮合他们!
入夜,雨越下越大,一阵狂风过,轩窗被吹开,雨水瞬间涌进了屋子。
苏浅璃突然被惊醒,刚坐起来,赤脚站到地上,打算去关窗户,侍书匆匆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侍画。
侍画早已淋成了落汤鸡,顾不上行礼,急声禀道:
“小姐,天机阁查到了宣纸铺子,可我们赶过去,发现铺子的掌柜连同伙计……都死了!”
死了?!
这时,秋雨夹着冷风顿时涌进来,苏浅璃赤脚站在地上,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才八月底,她第一次感受到彻骨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