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别的,长安城难得的阳光让寻常百姓都拿出床单被褥晒晒,叶君兮的话倒也没什么不对的。
何况这院儿四周高墙,外面又被看守围得严严实实也不怕出事儿。当然,敢在皇都动叶家人的疯子只怕还能生出来。
里面装着苏绣的宝木箱子足有七八个,里面满满当当塞着。叶沉从库吏那儿接过账目,原本账目上还有七千匹缎子库存属于本家,,现在放在里面的东西大多是他们的私人货物,属于本家的已不足千匹。
按照现在市面上的价格算,他们赊在本家的钱早已过了百万,若是这些布料砸在了手里,只怕叶家如今在长安城的裁缝、布料铺子得关张一多半。
叶沉眉头紧锁,问库吏道:“这些东西每一笔拿出去,你的账都记清楚了?”
“记清楚了,否则就成了坏规矩的事儿,万一出了差错还得小的们担罪过。”
听闻此话,叶君兮没好气儿白了他一眼,睥睨道:“这会儿就知道规矩了?我看你们这帮蠢东西在乎的只有自己那颗装着浆糊的猪脑袋!”
这话说得库吏脸色发胀泛红,周遭的小厮也被臊得低下头去,乖乖用那旁边的木料搭了个架子。他们将苏绣缎子从箱子里拿出一匹匹展开,让那冬日里难得的暖阳恩宠片刻。
两人站在这儿也没别的事儿可做,胖库吏便提议让二位公子跟着他去门房尝尝羊蝎子。叶君兮原本是不愿意吃这类“穷人吃食”,但毕竟他俩出门走得急,也没吃什么东西,所以也就只能委屈一下他的“金口”,尝尝这些粗茶淡饭。
众人前脚离开,那靠着城墙的外墙上便有一人似壁虎游墙般快步越过。
只见那人轻功了得,一手抓着那城墙外沿,一面将自己胸前挂着的一个个小陶罐打开了盖子,那扑鼻而来的恶臭让他直犯恶心。
那人呢喃暗骂道:“他奶奶,老子走了这么多年江湖,如今竟被那混小子驱使,做这泼屎的龌蹉勾当。”
来人正是康叔,他身上用布带子系着十几个蛐蛐罐子,里面放着的却是各色粪便。那小巴无所不用其极,为了让这味道浓郁刺鼻些,天然不够人工来凑,还用了许多臭豆腐蛋充数。
康叔实在受不了这股子味道,若不是柳临江示意他出手相助,他定要将那出脏主意的混小子脑袋给拧下来当夜壶使。
他如今只想将手里的东西立马给扔出去了事儿,趁着院内看守都去门房的功夫,他便一个接一个的将那陶罐子拿在手里掷出。
“砰!”
“啪!”
接连陶罐摔碎的脆香在院内此起彼伏,不到眨眼功夫康叔身上的罐子便都被他倾斜到了那些上好的缎子上。他听见屋内已经有了动静,便立马翻上城墙,趁着巡防营的士兵还未过来之时溜去了烽火台,毕竟在那儿还有出大戏要演。
烽火台上是他早就放在那儿的一支巨型炮仗。三尺长半尺宽,尾巴又绑在一根手指粗的木棍上。康叔将那东西对准了集散地院儿的方向,随即倾斜过来。
这炮仗里面都是加了些“作料的”一旦出去引爆,那便是一场恶臭难当的“大雨滂沱。”
看到这架势,就连行走江湖多娘的他,也不由得感叹一句:“狗日的,真他娘的狠。”
等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的时候,那墙下的院儿里人声已经嘈杂起来。当然……伴随着这声音而来的,还有那“荡气回肠”的刺鼻恶臭。他也不晓得这小叫花子用了什么法子,就算是新鲜的牛粪,也恶心不过这味儿。
得亏康叔用面罩挡下了不少,不然这猛地吸上一口,能让一个大活人直接背过气去。
“哎呀可了不得啦!”
“我的老天爷!这是从哪儿来的?!”
院内的人叫的越大声,康叔这边才越兴奋。等瞥见那下面的人都聚得差不多时,他便立马点燃了炮仗的引线。
这炮仗犹如神鸢飞天般窜了上去,到了那集散地院儿的上空“砰”的一声巨响炸开,犹如晴天霹雳般。接踵而至的便是一场难以言喻的屎尿之雨。下面的人呜呼哀哉,这上面的人扶着城墙笑到肚子疼。
康叔可不敢在这儿过多的停留,万一有人瞥见刚刚那炮仗从什么地方飞出来的,自己可就难跑了。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布匹上,他便借着嘈杂声掩护,趁机从外墙翻下,纵身一跃跳到护城河堤上的一颗榕树植巅,借力落了下来。
萧墙这会儿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康叔那边的消息,他坐在正堂里显得有些慌乱。毕竟那地儿把手森严,万一康叔被人逮住了,那一切可就都完了。
钟掌柜见他坐立不安,叹了口气:“到底是年轻人心态不佳,你正经坐着行不行?!”
说虽是如此说,可钟掌柜那捏着茶杯的手却也用上了不小的劲儿,毕竟他经商多年稳扎稳打,还从未冒过这么大的风险。
等骆伯快步从院子里跑进来,一脸喜悦喊了句:“成了!”
两人悬着的心这才缓缓放下,钟掌柜立马挥手让小厮将这消息给传播出去。刚刚那声炮仗的响动肯定让集散地附近的百姓街坊都听见了,接下来只需要将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的扩出去,那苏绣便会在短时间内跌得一文不值。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便是人口与脚板赛跑的时候,钟家不好直接出面,便皆有旁人之手散出银子,让他们扩散这个消息。
果不其然,待日落时分半个长安城都知道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叶家从南唐进的货物都是被泼了粪清洗过的。
情况比萧墙之前预料的要好,且不论后面问津的情况,就连那之前购买缎子的买主也找上门来要求退货。前些日子本就有些潮湿,这帮人便越发怀疑自己先前拿到的缎子,是不是也在那化粪池里趟过。
傍晚时分,苏绣的价格已回到了一百钱每匹的原价。
等到了翌日清晨,这价格更是跌破天机到了三十钱的可怕价格。叶家如今一开始四处想法子处理掉手里大量的存货,然而他们出货的速度越快,这东西贬值便更加迅速。
等到了萧墙吃午饭的时候,叶家手里七千匹苏绣,已有一多半通过钟家操纵的买主,以二十钱的白菜价收进了自家库房。
这下该叶家为难了,若是他们此时出面澄清事实,苏绣缎子的价格势必回升,而那时……便是在给钟家做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