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装傻充愣,叶沉将那小暖炉径直抱在了怀里,语气变得轻蔑了些,“你不用跟我演戏,摸透你的身份,对于叶家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儿。”
萧墙到底是个乡下来的孩子,不知道在这京城之内名门望族那只手遮天的本事,自然也就和他打起了马虎眼儿:“我又不是唱戏的,唱曲儿你也不给赏钱,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我才不愿意做。”
听闻此话,叶沉轻蔑一笑,道:“你不过是个钟家的奴仆罢了,从那东疆逃难而来,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给我说实话。”
一听这话,萧墙这才放下心来,感情他还不知道自己和柳家的关系,那本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又重新咽了回去。
马车走了半柱香的功夫,萧墙也没空看外面的风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位笑面虎,思索着一会儿怎么从他手里套来苏绣。现在的市面上的行情,一匹苏绣少说也得一百钱,再算上这人工运输费……眼下东疆时局不稳,这东西的价格自然也就翻了一番,他手里就五万钱,想买到七百匹简直是痴人说梦。
叶家世代经商,更有氏族背景,能以一族之力撑起半个大殷朝,只怕这样家族里出身的公子哥,心里都一本生意经。萧墙要早知道是跟这家伙打交道,当时绝对不会打肿脸充胖子。
他既然知道自己是为了苏绣而来,想必也是有意给自己的,不让他也不会自己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
叶沉道:“你是个明白,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知道花家给你的这个单子要七百匹,我也不赚你多余的钱,只当是卖你一个人情,按照成本价一匹一百钱便是了。”
此言一出,萧墙顿时尴尬了,因为他知道这已经算是给他打了莫大的折扣,但问题就在于他身上只有五万,多一个子儿都拿不出来。
见他面露难色,叶沉便问道:“怎么?这个人情你不愿送?”
“不是不是!叶二公子的人情自然要得,可就是……”萧墙挠了挠头。
“我身上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萧墙道。他知道叶沉是聪明人,所以也就不在他面前扯谎搪塞了。
叶沉思索片刻,将这手里的暖炉放下,问道:“那你能拿出来多少钱?”
“三万。”
“三万?!”叶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今日若不是自己故意来碰他,没准这家伙还真打算用这点鸡毛钱将货物给骗回去。
“这么点钱,你打发叫花子呢?”叶沉也顾不得自己世家公子的形象,直接爆了粗口。
他这么一说,萧墙反倒不拘束了,他应付不来这些大家族出身的子弟,说话文绉绉与自己好似两个世界的人一般,这下听他骂人,自己反倒觉得舒服了。
萧墙脑袋瓜子一转,道:“既然叶二公子不在乎这几个钱,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给我,如何?”
“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这最起码的本钱你总得给我吧?何况你当真觉得自己那一份人情便能值上这么多钱?你不过是个裁缝铺子的下人罢了。”
叶沉的话说到萧墙心坎里去了,还真就如他所说,自己的人情压根就不值钱。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山野之人,哪里有资格去要挟一个世家子弟。
见他不说话了,叶沉话锋一转,“不过嘛……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那些钱与我而言倒也不重要。我只觉得你这小子是个可造之材,日后兴许能为我所用……”
叶沉有自己的打算,那日当街见萧墙敢跟叶君兮斗起来,他便觉得此人是个可以利用的棋子。他又让人查了这少年的底细,发觉不过是个东疆出身的萧家人,能在那场浩劫中苟延残喘至今,只怕这小子确实有两下子。
若不是……那他身后定是有高人相助。
所以不管哪样,对他而言都是有益无害。
“这样,等你拿到了花家的赏钱,便将剩下的钱补给我,如何?”叶沉笑道。
这笑不同于之前的阴鸷刺骨,反多了些少年特有的顽皮在里面,萧墙觉得有些诧异,毕竟他可是连打死人都不会眨眼的笑面虎,这里面是不是另有什么盘算?
可眼下他也没有别条路可走,若是自己不同意他的话,只怕这阴鸷的家伙定会吩咐下去,让全城的商贾都不给自己苏绣缎子。到那时,自己在钟掌柜面前夸下海口,变成了身败名裂的开始。
“那就如你所说。”萧墙答复道。
“爽快!”叶沉笑道,随即将一边在暖炉旁煨热的陈酿也端了过来,给萧墙斟上了一杯。
“尝尝,这可是长安独一份的梅花酿,以前都是进贡给皇上的。”
也不等萧墙推迟,这公子哥便自己斟了一杯仰头饮下。他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也饮下一杯进了肚。
见他喝下去,叶沉眼里放光,问道:“滋味怎么样?”
仅一杯下肚,萧墙这眼神便弄得迷迷糊糊,脑袋眩晕看不清东西。这酒微甜后劲儿大,饮入喉如同针扎,到了肚中,却又像极了吞下一坨烈焰,灼伤得疼,唇齿间留有梅花的余香,确实是不二佳品。
萧墙靠在壁上眼神迷离,叶沉探出身子在他面前用手臂挥了挥,前者早已醉得人事不省。
见状,叶沉冷冷一笑,随即从袖中掏出一颗红皮丹药塞进了嘴里咽下,叹气道:“到底是个乡下孩子,竟这么容易便被骗着。”
话罢,他伸手将那藏于萧墙怀中的银帖给拿了出来,喊道:“把头,将这小子给我扔出去。”
那赶车人闻声儿,掀开帘子一把将他给扯了出去。
原来这马车从集散地后院的坡儿驶上了城墙,这一路的颠簸便是在城墙上奔走。寒冬腊月的护城河水冰冷刺骨,赶车人将昏死过去的萧墙抗在肩上到了城墙边,随即用力将这家伙扔到数丈之下护城河里。
“噗!”
水花倒是溅得挺高。
叶沉站在城墙边上,看着那浮在水面上的萧墙,眼里闪烁着剑芒,呢喃道:“叶君兮那蠢货确实欠收拾,但他毕竟是叶家的人,还轮不到你这么个混账东西收拾。”
话罢,他便转身准备进马车去。
“二公子,这就回去了?”赶车人问到,毕竟那尸体还浮在护城河上面呢,万一被人瞧见可就不妙了。
“这么冷的天儿,入了水跟入了土没什么区别,走吧。”
话罢,叶沉便进了车厢,放下了车帘子。瞥见厢内那萧墙刚刚做过的蒲团,顿时心生厌恶,抓着那东西便扔出了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