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临江这不明不白的一句话弄得萧墙一头雾水,他瞥了一眼身边这位胖大婶,还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这玉公子让他跟着钟家人一块儿去长安城,可按照他们这架势,鬼知道还得在陈梁呆多久。
长安城近在眼前,他却在这陈梁逗留了这么许久,要是当初自己没有跟着柳临江回陈梁,只怕这会儿不晓得跟小巴在长安城里逍遥了多少时日。
原本以为他这张多话的嘴没人会喜欢,没想到在云水客串了这么一会说书先生,他还真就发现了一条正经生路。这样看来,他要是真去长安城,还不至于落魄到跟着小巴去街上要饭。他从前在萧家寨好歹也是有些脸面的,万一被熟人给认出来多尴尬?
那胖大婶也没顾着他的感受,将他连同那铺盖卷儿一起塞进了客房里。他连别人的名儿都没问清楚,只晓得那钟掌柜还得在云水呆个两三天,说是为了进货,毕竟之前的货都让那帮山匪给糟蹋了,这空手去长安只会亏得血本无归。
萧墙没瞧见他们雇着的那帮脚夫护卫,想必也是这位钟掌柜被抢了一回,总算发现请这帮人是在往火坑里扔钱。倒也不怪他,从前萧墙就知道这帮趟子手,大部分人压根就没什么本事,就是为了赚上一趟行路钱,要是真遇见着个劫道的,那腿跑得比谁都快。
既然留下,那萧墙也就不赶了。反正柳临江发了话,肯定就是想让自己在这儿呆段时间,估摸着也是从别人那儿知道了自己受伤的消息,想让自己不要操之过急,免得让伤势加重。
萧墙给自己灌了点儿酒,强忍着剧痛嘴里叼着毛巾,脱下衣衫准备换药。
鸾儿走的时候还让他带了许多干净的绷带与膏药,说是让他之后使用。那草药的味儿不怎么好闻,可涂上的效果确实不错。萧墙懂得一些简单的刀伤药,可像这样的,那他可就一窍不通了。
毕竟他的母亲是个学富五车的世家女子,虽然自己从小就问她到底是哪儿的人,每到这个时候,萧乞儿都会顾左右而言他,支支吾吾不愿回答。
他只从自己父亲那儿得到了些许线索。萧二十对她的身世也不清楚,只晓得她是朔方人,饱读诗书还曾在秣陵学习过,除此之外便再无所知。
母亲的身份对萧墙而来,更多的是来自孩童的好奇。他也从未听萧乞儿说过有关于外公外婆的事儿,也没见她有过思乡之情。若非是她那英武率直的性子与大殷女子颇为不同,萧墙还真以为她的母亲就是土生土长的殷人。
要搁从前,自己有点什么小伤,她都心疼得不得了。如今自己忍痛上药时,才想起了那些萧墙一直都在回避的东西。
原来……他也和这天下许多人一样,会怀念父母,会念及过去的日子,心里不是滋味。
他坐在床榻上刚把衣衫褪下,便听见屋外有人敲门。
“谁?”
“狗儿哥?是我?”
屋外的女声喊得亲热,可萧墙却觉得这声音有点像是钟家丫头,他啥时候告诉过这丫头自己名字,还是小名儿?
萧墙又将衣服简单披上,走到门前给她开了门,毕竟自己这间屋子还是她母亲给的房前,对她礼貌点也是应该的。
哪晓得自己刚开一个缝儿,这丫头便钻了进来,躲到自己身后。
“嘿嘿!我就知道你会给我开门,娘还不信。”这丫头倒也不认生,进了屋便一屁股坐到了床榻上。
萧墙将门给合上,转身道:“你娘又说了什么?”
“说……那我怎么能告诉你呢?”钟家丫头眨巴着眼睛,欲言又止。
这小丫头的个子比萧墙矮了不少,踮着脚尖头顶才能刚够到自己的肩膀。倒不是她瘦弱,而是萧墙这猎户家的孩子身体本就长得快,他身上流着的又是朔方人的血统,自然要比殷人孩童长得高些。
这小丫头不仅不认生,眼睛还尖得很,一眼便瞥见了萧墙腹部的伤势,“呀!狗儿哥你受了伤?”
“对啊……这不正打算换药你就进来了嘛。”
萧墙说这话是想让她识趣早些离开,自己换好了药也好休息休息,这一连赶了几天路,他早就累得不行了。
哪晓得这话一出口,钟家丫头又来了今儿,蹦起身来走到他面前,从他手里拿过纱布,拽着他在床边坐下。
“来都来了,你自己换也不方便,就让我来吧。”
“这……不合适吧?”
然而萧墙的话这丫头并没有听进去,她已经将那膏药在小碟子里用手指给抹均匀了,又用棉花团儿沾着,眨巴着眼睛示意让萧墙将衣服脱下。
萧墙拗不过她,只好随了她的性子轻轻褪去衣物。她便小心翼翼用的棉花团儿在伤口处擦拭。
“丫头,我还不晓得你的名儿呢?”萧墙低头问到。
“钟情。”钟情现在的心思都在他的伤口处,哪有功夫抬头理他。
“是个好名字。”萧墙呢喃道。
“我的名字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记得……应该没有告诉过你吧?”
“你当然没告诉过我,那日你跑得如此之快,我费了一把子力气都未追上,只听见那小乞丐唤了一声‘狗儿哥’,所以我这才……”
说到这儿的时候,钟情脸上好像还有些委屈,却又转而嬉笑道:“不过看样子我是猜对了,你果然就叫狗儿。”
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俩字儿,如今的萧墙听起来感觉就像是骂人般,叹了口气,道:“这名儿你清楚就好,在外人面前可别这样喊我,没面子。”
“那我该叫你什么?”钟情一边给他上药,一边询问道。
“我应该长你一两岁,大名‘萧墙’,你叫我墙哥也不算过分。”
听闻此话,钟情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不行不行!还是狗儿哥好听些。”
见她故意玩弄自己,萧墙也没了脾气,毕竟现在药膏和绷带可都在她手里,想弄死自己简直不要太容易。
“对了,我也该想想怎么叫你。”萧墙坏笑道,这微笑露出嘴角小酒窝。
“诶!狗儿哥你居然有个酒窝诶!不过怎么只有一个?”
“我娘有俩,我爹没有,俩人对半到了我这儿,可不就剩一个了嘛?别打岔!我在想怎么叫你呢!”萧墙险些被这丫头给搞忘了。
“见你瘦弱的样儿,以后干脆就叫你豆芽吧!”萧墙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摸了摸钟情的脑袋。
“不好听!换一个!”钟情嘟着脸,萧墙这才发现这丫头的脸蛋长得倒也不错,虽谈不上何舞泣那般令人神往的倾国倾城,但也称得上“漂亮”二字。
“不管!谁让你刚刚都没考虑过我的意见?哎哟!你这丫头咋还公报私仇呢?!”
萧墙话音未落,这丫头涂药膏的手便多了几分劲儿,疼得萧墙直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