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交谈的两人似乎忘了外面还有人侯着，半个时辰过去，竟没一点传唤的意思都没有。赶巧到了饭点，莫信便吩咐下去，让厨房做些饭菜先给几位后生充饥。

大户人家就是排场大，为了吃饭还专门配了间食室，让众人享用午膳。

这一桌佳肴虽都是些家常菜，但那橱子的手艺当真没得挑。萧狗儿早上从床上爬起来后便没吃过什么东西，等着香气扑鼻的菜肴端上来，自然也就不顾形象。

那盘蜜汁烧鸡丫鬟还没端上桌子，他便一把将那鸡腿给扯了下来塞进嘴里，弄得这缺了腿儿的烧鸡摆上桌，坐对面的俩莫家少年看着哭笑不得。

莫莫昨日不让莫裹惹事儿，是因为他觉得莫家毕竟是大家氏族，贸然出手有损形象，谁都不知道迎面来的人有什么本事。

可之前的羞辱，他却记在了心里，总想逮到机会便加倍奉还。反观他身边的莫裹态度却变了，当他得知这小子就是借粮那人之后，这心里比起怨恨，更多的是好奇。

此人明明是个山野出身的泼皮顽童，怎么就有如此胆识智谋？他觉得自己在莫家后生里算个佼佼者，可面对他时，竟又觉得各处都比不上。

虽说他的脾气秉性不服输，但其实心里却很清楚，莫家的后生里面，压根就没有一人比得上这小子。

莫莫见他这饕鬄模样，呢喃道：“吃没吃相，什么德行。”

得亏这桌子够大，不然这声儿传到萧墙耳朵里，只怕又不对劲了。

萧墙胃口本来就大，之前跟莫寻白吃饭，要不是见那菜不便宜，他早就敞开腮帮子胡吃海塞了。

前一晚就没吃个八分饱，这一夜起来还得了？

丫鬟看着也是惊奇，这刚上的一只蒸鹅，俩公子就挑了几筷子，瞬间便成了座“骨架山”，这人怕不是饿死鬼投胎吧？

估摸着是许久没吃过肉星，这东西下肚萧墙还觉得腻得慌，又盛了一碗冬瓜汤，连同里面的瓜片儿也一并灌进嘴里。

他这模样虽不体面，但好在除了莫莫嘴里嘟囔几句外，也就没了别的意见。莫家的下人见他也都忍俊不禁，毕竟这小子现在可是莫家的贵客，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萧墙知道自己这吃相不地道，当然，他也才不在乎。

哪晓得这汤汁儿入嘴的时候猛了些，竟飞溅到了莫裹头冠上。

莫莫见状忍无可忍，拍桌站起呵斥道：“你干什么？！”

他这一嚷嚷，萧墙才瞥见自己吃个饭竟殃及无辜，心不在焉赔了个笑脸儿，“抱歉抱歉，我没注意。”

这态度莫裹自己还没发话，他身边这位竟又义愤填膺起来。

“姓萧的！你可别太过放肆，这里是凤凰阁，是我莫家的地方，休得猖狂！”

此言一出，萧墙将嘴边的汤碗放下，见他是真怒了，随即将那烧鸡的另一只鸡腿也掰下来，赔了个弥勒状笑脸，又将鸡腿递过去。

“哎呀，都说了是无心之过，你这小子咋还得理不饶人了呢？这鸡腿算是赔罪，行了吧？”

毕竟自从他撤下那第一只腿后，这烧鸡他俩可就没碰过了。

哪晓得这后生正在气头上，萧墙难得伸出的橄榄枝竟被他一臂甩开，这鸡腿掉在了地上，萧墙可就真发火了。

“小兔崽子，你可别给脸不要脸，莫家怎么了？小爷这口饭不吃也罢！”话罢，萧墙也站起身来，瞪了二人一眼。

莫裹倒是隔岸观火静观其变，见两人都没了后招，这才缓缓张了口。

“这样，既然萧公子对我莫家子弟颇有成见，不如出去比上几招，如何？”莫裹道。

“呵！感情你上回憋着的尿，今儿是非得滋出来是吧？”

萧墙这话任谁听了都万分刺耳，莫莫实在忍受不住，拔剑挺立，剑锋直指萧墙。周遭的下人一看这架势立马慌了神，毕竟莫家在陈梁一家独大，许久没见着头铁的上门搞事儿了。

“妈呀，这是要掀桌啊！快！快去叫家主来！”

那老奴喊了一嗓子，身边站着的俩布菜丫鬟便准备跑出去报信儿。

见状萧墙也慌了，自己脑袋一热说话没个把门，要是传到莫沉凉那儿去，只怕柳临江脸上又得没了面子，自己闯下的祸够多了，要再传出去，只怕康叔能把他的皮给扒了做衣裳。

他伸手一挡，“别走！今天谁都别想出去！姓莫的，你不是要比吗？我跟你比就是了！”

公了不如私了，何况萧墙觉得莫裹压根就不是他的对手，这样的家伙再来几次，结局都是一样的。

见他应下，莫裹挥了挥手让下人先不忙报信儿，自己起身跟着他走到了院儿里。

不知是不是老天爷也想看这俩小子的比试，原本停下的雪花此刻又缓缓飘了起来。

食室内的下人与莫莫纷纷走到门槛前，盯着这站在院里四目相对的俩少年。

萧墙将大氅脱下放在一边的石凳上，松了松自己的拳脚，正巧他可有些日子没揍人了，这手还真有些痒痒。

莫裹将自己背上的长剑解下放在一旁，道：“我见你不会使剑，自不会占你便宜，今日比试只论拳脚。”

哪晓得莫裹马步还未扎稳，萧墙便攥着拳头冲了过来。

“聒噪！打架便打架，谁还跟你嚷嚷这许多？！”

萧墙作为市井泼皮，这套实用的流氓拳没什么套路，单靠一个莽字。贴近了攥紧沙包大的拳头，朝着那厮的上半身给抡了过去，一拳不成便再来一拳，周而复始，就不信这小子拳拳都能防住。

哪晓得自己这一通乱舞，莫裹瞅准时机便一一躲过，毕竟之前他多少还是吃了没准备的亏，这回他可不会如上次般轻敌。

趁着萧墙下盘不稳，他手臂一挡架开迎面而来的直拳，一记扫堂腿将其踹倒在地。

萧墙没想到这臭小子还懂得攻击下盘，竟着了他的道倒在雪地里。

待他下一拳还未砸在脸上的时候，赶紧爬了起来，顺手抓了一把雪扔在他的脸上。

这雪里还带着泥灰，迷得莫裹睁不开眼睛。

一边的围观群众看了也是嘘声不止。

“哎哟我的老天爷，这萧公子太卑鄙了吧？！”

“姓萧的！你厚颜无耻！”

然而此刻的萧墙自顾不得这么许多，打架讲究的便是胜负，至于手段……那都是极次要的东西。

趁着莫裹看不见的空当，他便一记重拳打在后者的胸膛之上。这下打了他一个踉跄，等睁开双眼，莫裹一把攥住飞驰而来萧墙的拳头，两人角上了力。

屋外打得这么热闹，屋内那正在商议闯空门的二人也听见了动静。

莫沉凉将窗户推开，恰巧看到这俩小子在雪地里打成一片。

见状，柳临江皱眉道：“这成何体统！待我前去。”

柳临江刚准备出去制止，哪晓得莫沉凉伸手拦住他，“哎！临江你就是无趣，难得的一出好戏，就这样打断岂不可惜？”

他倒要看看，这萧墙到底有什么本事，敢在他莫家的地头上动莫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