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萧墙说服后,柳临江便与小巴等人先行回了凤凰阁,毕竟陈梁终究是莫家的地盘,有些事儿确实不该先入为主。待莫沉凉的宴会结束之后,柳临江再告诉他萧墙入族一事。
小巴进院后便去了自己的房间,康叔瞥见他那打哈欠的样儿就来气。
“臭小子,整日没个精气神儿,睡到日上三竿如今还困得慌,要你何用?”
康叔是怎么看他都不顺眼,可眼下自己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将这气儿给咽下去。
“康叔,今日你也忙了一整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柳临江道。
“那好,公子你自己当心些。”话罢,康叔也穿过回廊去客房准备歇息了。
柳临江看着天空中挂着的一轮明月,又想起自己小时候在秦阳的日子。那时中秋赏月,他和兄长定要在父母亲面前赋诗一首,再由博学多识的翁翁点评。这么些年过去,他从来没赢过柳临岚,如今明月再显,却已物是人非。
穿过右跨院来到后厢房,柳临江刚准备回屋歇息,却见得一人冒着萧瑟秋风,杵在那杜雷诗的房门口,轻轻敲着房门。
柳临江没想着惊动他,就在一边屋后躲着,看看这位莫家家主到底要做些什么。
“奶奶。奶奶开门啊奶奶。”莫沉凉喊出声来的时候,柳临江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感情白天当了回一家之主,这入了夜,终究是现了原形。
大约敲了没两下,柳临江便瞧见那门轻轻张开,一只玉手伸了出来,抓着那莫沉凉的衣领便用力扯了进去。
良宵苦短,这二人素日里斗嘴对骂,却不想感情竟这般如胶似漆。见他俩相安无事,没准过几年还能给自己生个侄儿,柳临江这心里也就放下了。
一想到这儿,他便又记起莫沉凉白天告诉他的话。
若是大嫂已有身孕,那自己又该如何去寻她?柳临江虽许诺萧墙入族尊嫡,但他毕竟是外人,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该考虑他继位一事。
大嫂如今有了柳家骨肉,待他去了长安,便要着手处理这事儿。那毕竟是柳家的后人,在这族中蒙难之时,这孩子的身份便显得更加重要。
而在客栈里的萧墙,躺在床榻之上则辗转反侧,入族尊嫡……这可是他从未想过的事儿。
从前柳氏权倾天下,半个大殷朝都被他们收入囊中。外有柳氏家主开疆扩土执掌兵权,内有柳氏前辈坐镇朝野,放眼天下何人可敌?自己如今捡了个漏,萧墙也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腰间的玉不离身,如今被他摘下握在手里,说来……何舞泣救了可不止自己一次。
且不说在萧家寨之时,何舞泣舍身挡下追兵,就连那叫花子巴豆,也是因为这块玉价值连城,才让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这条命说是她给的,并不为过。
按理说,自己逃跑之时士兵们叫嚷的那些话,他听得真真切切,只怕何舞泣早已没了活路。
可不知为何,萧墙依旧想去长安城,哪怕是那希望渺茫,他也想看看女子红裙起舞,万人为之倾心的模样。
看着这玉,萧墙又想起了自己的娘,自喃道:“娘,狗儿没有辜负你,我如今还活得好好的。不仅如此,还结识了玉公子。手里的是玉,那人也是玉,你说我天生便是一条土命,为何偏偏和这富贵之气颇为投缘?”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萧墙眼角含泪,“也不知道狗儿现在算不算是出人头地,娘和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也晓得狗儿不是个安稳度日的人,所以你们曾经所见识过的江湖天下,这回……便让狗儿替你们重走一回吧。”
话罢,萧墙将这玉放在胸口之上,就好像他的父母尚在身旁般。
窗外明月,分外皎洁。
翌日清晨,陈梁迎来了第一场雪。
这城中不管是饥民还是百姓,都已有了足够过冬的炭火,倒不怎么担心取暖的事儿。
得益于莫家与几家大氏族的协商,不少粮铺已被他们几家补贴,将粮食以极低的价格贩给饥民。当然,毕竟是商贾之家,做事儿自然有成本一说。
所以莫家等族与饥民商议,等来年开春农忙播种时,便让他们以人力锄地耕作算是回报。虽说银钱赚不了多少,但包吃包住也不失为一个美差。
自饥荒以来,莫沉凉高明的经营手段不仅让同行佩服得五体投地,也换来了饥民们的感恩。陈梁周遭的几个郡都被饥荒闹得沸沸扬扬,唯独这里安静祥和。
不仅没有饥民闹事儿,甚至由于利用好了这庞大的人力,让陈梁的繁荣更上一层楼,说是路不拾遗,当真一点都不为过。
有莫家在,这县衙里的事儿可就少了许多,对于捕快和县太爷们也算是件好事儿。
昨日莫沉凉听闻他们抓住了试图刺杀柳临江的杀手,又朝他们赏了不少东西,这帮家伙对他可是感激得不得了。
当然,他们只晓得这帮亡命之徒是对莫家不利,毕竟柳临江的赦免诏书未到,捕快们也很为难。虽说柳临江躲在凤凰阁已不算是个秘密,但由于莫家的声望,大家都选择了视而不见,也算是给莫家一个面子。
萧墙起床洗了把脸,从窗户朝下望了一眼,昨天那捧泥巴还黏在青石路上,只可惜那个脏丫头却不知所踪。可怜看样子是铁了心要走,萧墙只能随了她,自己也是个寄人篱下之身,又能对她许诺什么?
或许换做是他,只怕做的事儿也是一样的。
柳临江昨日让他一早便回凤凰阁去,好帮莫家的人筹备宴会的事儿。毕竟萧墙是猎户出身,在肉类、皮货等东西上也算是半个行家。
萧墙这回从凤凰阁的大门口回去,莫家的人可就不敢对他有丝毫的怠慢了。毕竟之前借粮一事儿,也是因他之计才能成功,莫家上下无不感叹这位少年足智多谋。
他前脚刚踏进进后院,就瞥见一间屋子房门轻轻打开,走出来一位衣衫不整步履蹒跚的男子。
“莫家主?”萧墙唤到。
这一身喊得他一个激灵,连忙回头望了一眼,瞥见是他,这才理了理衣衫,“哟,小友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莫沉凉的脸色红晕,就连腰带都没系利索。
“夫人都告诉你了?”萧墙问到。
“告……告诉了。这样,你先回去歇息片刻,待正午时分再来正堂,我与你有要事相商。”
莫沉凉可没想到自己一夜春宵,溜出来的时候竟会撞见这么个家伙,脸上满是尴尬。
“好,那就依家主所说。”
萧墙见他也没工夫理自己,便识趣的离开了。只是他觉得有些好奇,为何这莫沉凉的脖子上,有些殷红的梅花印儿,也不知道究竟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