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数天前,便有斥候传信来,说是东疆之围已解,如今莫家的大军正朝着关中进发,准备与他们的主家柳氏合兵一处直抵长安。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叶沉还真感到有些意外。毕竟莫家那些人手里没多少资本,更没有一个能够运筹帷幄的人让他们走向胜利。可他们就是打败了沙雅与和卓的大军,所以叶沉便私底下派人去调查。
果不其然,当他得知诈死的柳漠尘又出现的时候,才明白过来这场仗到底是谁替莫家打的。
听说柳漠尘以暴雨为机,突袭和卓的大营与准备渡江的沙雅,一举将其拿下,自己损伤轻微,叶沉便知道他的目的是快速收回长安了。这天下各路义军听到这莫家突围的消息,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纷纷举兵涌向长安。毕竟谁都想要这头一份的战功,将来也好在皇帝面前邀功。
竹家手里那位昏庸的皇帝只怕会在长安光伏之后,被这帮氏族联名废黜。当然,这皇位可不能空着,所以绝大多数连同叶家在内,看中的便是秦川王梅殊荣。
此人虽也是个无能之辈,但至少相较于这位暴君而言颇得民心。扶他上位,对大殷也是件好事儿。何况天底下的百姓如今也看清楚形势了,大殷的兴衰如今已与皇帝无关,而是在于掌权氏族是谁。
叶沉虽是叶家人,但毕竟是庶出,无论如何叶家的基业都轮不到他来继承。但叶君兮这位脑子不好使意气用事的蠢货,倒是能为己所用。
所以他根本就不在乎谁先入长安,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兄长是铁了心想要先拔头筹。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叶君兮也确实如他所料,准备率领自己驻扎善城的两万大军,不日进军长安。
如今各路氏族皆已击溃戎人四处出击的大军,目标只有一个,便是大殷国都长安城。
西北的潼关花氏,东北的善城叶氏与泾川竹氏,再加上如今主力尚在秦川的秦阳柳氏与都陈梁莫氏,还有他们旗下那杂七杂八的小氏族,都跟着自己的主家齐聚长安城下。
如今的阿米尔在众人眼里,不过是块大肥肉罢了。但长安城却是块硬骨头,各氏族心怀鬼胎,都想坐收渔利,所以到现在还一直拖沓进军,不愿前往长安城。
叶沉调动不了叶家的军队,就算可以,他也不真的蠢到用叶氏族人的鲜血,去啃那长安的城头砖。
毕竟……他需要的不过只有阿米尔的人头罢了。
所以当他来到了善城的驿馆,瞥见柳家的使者时,纵使此人跟他身份相差悬殊,但还是行了大礼。
柳礼见他来,又在门口行大礼,不胜惶恐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连忙捡起扶起:“哎呀!叶二公子这是何意?我不过是柳氏家奴罢了,万不该受此大礼。”
叶沉笑道:“先生为了抗戎大计四处奔波,我行礼也是应该的。”
他嘴上虽然在说话,可目光却瞥见了柳礼桌上拆看的信件。看那上面的蜡封,似乎还是柳家内部的私密信件。这可真是奇怪了,自从他来到善城之后,但凡是有书信往来,都会被叶氏族人一一检查,这封信又是如何送到他手里的?
“先生刚刚在看信,莫非是柳家主来的?”叶沉似笑非笑问到。
柳礼一怔,随即礼貌的笑到:“看来二公子的消息很灵通啊?连这等事儿都晓得。”
叶沉连连摆手道:“不敢当……如今正值战乱,消息灵通些也很正常。不知……柳家主说了什么?”
两人进屋对坐,柳礼便命丫鬟给两人沏茶。
柳礼有些尴尬,叶沉看得出来。
“若是先生不方便说,那在下便不问了,总归是你们柳家的事儿,我也没不该去多嘴。”
“哪里哪里!二公子说笑了!如今各氏族皆为抗戎大业献出了自己一份力,你们叶家出钱出力,自然不敢期满。”
柳礼犹豫片刻,还是将此事给说出了口。
“不过是家主命我早些返回关中与他会合,如今柳氏与莫家将要合兵一处攻打东关,我这个内务总管总不能一直呆在你们这儿喝茶吧?”说着柳礼便笑了起来。
见他对自己尚有隐瞒,叶沉便抛饵道:“唉……若是先生走了,只怕这偌大的叶家,再无人可以支持我的计划了。”
他这么一说,柳礼还真好奇起来,“哦?二公子有什么计划了?”
“如今长安城中空虚,城中百姓也多有反抗之意,然而那位可汗阿米尔铁腕手段,让百姓苦不堪言。我便想着……想要寻找武艺高强之人,取了他的首级。”叶沉话带冷意,眼放寒光。
“这……这可是件大事儿,若不精密策划,想必难以成就。”
柳礼心里一惊,虽然他早已听闻叶家二公子雷厉风行城府极深,却不想也能有如此直截了当的想法。
不单是他,柳礼相信想要杀阿米尔的人比比皆是,可那人如今依旧在长安城坐得稳稳当当,这其中定有原因。若他真是那么容易便能被除掉之人,只怕早就死在某个不知名的殷人手里了。
而且如今柳氏的利益与他的生死息息相关,他不过是个内务总管,可没权力答复此事儿。
叶沉看出了他的困惑,便开口道:“若是先生需要请示柳家主,我这就派人传信儿,如何?”
他之所以如此放心,是因为他很清楚柳漠尘绝对会帮助他除掉阿米尔。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原是萧墙,而非那个什么高高在上的柳漠尘。
叶沉曾说过,自己与他并无二致。他们两人一心只有复仇,且又不敢为人驱使,相较于那个满口仁义道德,想要匡扶天下的花满溢,他们倒是更加相似。
自从他知道柳漠尘没死之后,便一直让人盯着他。如今他的动作很显然已与柳家心生芥蒂,这便是他的机会来了。
如果这天下终归要落入某人之手,那人如果不是自己,便绝对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