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昏暗潮湿的地牢里能活着走出来的人,在从前便没几个。那时候柳府负责护卫的还是康叔,以他这江湖游侠的身份,只怕对付那些探子贼人手段不会比明棠温柔到哪儿去。所以这位灵鹫能够说服行伍出身的明棠,那便说明她确实有什么过人之处。
待明棠领着柳漠尘到了府内专供护卫歇息的厢院时,便看到一位背负长剑束发的英气女子。她的身材姣好,虽背对着自己,但柳漠尘却也能感觉得到她似乎已然察觉到了自己过来。
见到她的时候,明棠的语气便严厉起来,“大人来了,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听闻此话,灵鹫转过身来,单膝跪倒在柳漠尘面前,低头抱拳道:“罪人灵鹫……特向家督大人请死。”
此言一出,柳漠尘也懵了,这好端端请什么死?可当他望向自己身边的明堂时,这小子也是一脸呆滞的样子,看样子他也不知道这丫头会说这样的话。
见二人没有反应过来,灵鹫迟疑片刻,道:“灵鹫险些害了家督的性命,便不该苟全性命至今。殷统领仁义,但我知道江湖规矩,所以今日便自刎于家督面前,也好成全了灵鹫的名声!”
说完,她便立马握住剑柄。就在那剑刃出鞘两寸之时,柳漠尘上前一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忙道:“傻丫头!你还真以为那夜你能杀得了我?”
灵鹫一愣,手上便不再使劲,一脸惊慌道:“可……”
“你的主子将你作为弃子,来此无非是为了传达一个信息,若是他想杀我随时便能杀就对了。”柳漠尘说罢,便松开了手。
“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你这样的蠢人我也用不上。”柳漠尘话锋一转,冷漠道。
“明棠!给她点东西打发出府去!这样的蠢人留知何用?!”柳漠尘喊道。
“这……”明棠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以及这个表情决绝的家督,他也陷入了两难境地。
“大哥——”
“叫家督!外人在场你也跟我这么没大没小?!”柳漠尘恫道。
这一喊可把明棠给镇住了,连连改口道:“家……家督,这女子是个好苗子,如今柳家虽有冽歌相助,但仍需要有人处理暗中之事。我瞧着丫头是个好苗子,这才留下的,否者……小人怎么会让她活着从地牢里出来?”
听闻此话,柳漠尘叹了口气,看样子这明棠着实没有冽歌聪明,压根就没有听明白自己的意思。他便又多添了一句话:“我秦阳柳氏又岂是人人都能来的?就这么个蠢人,浪费府上的粮食!再者,这族中子弟众多,你就没有一个瞧得上眼的?非她不可?”
听到这儿,明棠还是一脸纳闷,这柳漠尘今天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可当他瞥见柳漠尘侧脸给他使的颜色时,这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立马改口道:“倒也是……即使如此,那家督大人便不要浪费财物了,她这样的腌臜之人,死在地牢怕是也无人怜惜,小人这就找人将她给处理了!”
此言一出,灵鹫脸色剧变,身体颤抖冷汗直冒,柳漠尘就知道自己这番话目的达到了。毕竟刚刚他握住剑柄之时,便感觉这女子并未使上多少力气,就好像压根没想过自杀般。他又联想到那夜她险些服毒的行为,如今细想来,若是她真一心寻死,只怕当时自己是拦不下来的。
种种迹象表明……
这丫头怕死。
只要怕死,那就好办,更能为己所用。
灵鹫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嘴上也没句话,眼瞧着这两人的戏快唱不下去了,走廊外却走来另一位翩翩公子、
“家督莫急,我看此女留得。”那人道。
柳漠尘见是冽歌,这心里便松了口气,毕竟明棠这个蠢货压根就明白不了他的话里有话。
“哦?如何留得?”柳漠尘故意问到。
“此人虽然愚笨,但其忠心可嘉。再者,我听殷统领说了那夜的场景,在下以为是这位姑娘故意放水,这才导致家督有惊无险。从这点上来看,她既无叛主之罪,又无滥杀无辜之心,确实是个可造之材。这样的人当个杀手确实屈才了,正好为我所用。”
冽歌的话乍听起来似乎有那么些道理,但仔细一想确实狗屁不通,可毕竟只是为了给柳漠尘一个台阶下,这样的话也就够了。
柳漠尘便借坡下驴,道:“即是如此,那就将此女交给你二人管理,做什么我管不着,但却忠于我柳氏。”
说罢,柳漠尘便蹲下身来轻轻将她扶起。待他手掌伸出触碰到那身体的那一刻,这女子身体一抖,像是被吓得不轻。毕竟刚刚那番话再加上之前明棠用在她身上的刑罚,都让她毫不怀疑自己杀她易如反掌。
“你可愿意?”柳漠尘问到。
“愿意!自然愿意!”灵鹫连忙站起身来,抱拳道。
“从今往后,灵鹫这条命便是家督您的。”
她说虽如此说,可柳漠尘从她的眼里看到的不过是畏惧而非忠诚。
“那好,我问你……那日派你来刺杀我的,到底是什么人?”柳漠尘问到。
听闻此话,灵鹫皱着眉头思索片刻,道:“那人见我时总是蒙面,我也不曾知道他究竟是谁,干我们这行的也不敢去打听客人的身份,此乃大忌。”
此言一出,一旁站着的冽歌便给柳漠尘递眼色,后者忙道:“罢了罢了,今日就这样,明棠你先带着她回去歇息吧,以后我便将她予你驱使,管你做个亲随亦或是小厮。”
说完,柳漠尘便跟着冽歌往别院去了。
待到了僻静处,柳漠尘便问道:“说吧,刚刚他们在场,你有什么话不能说?非要弄得如此神秘。”
冽歌道:“大人,派遣这位刺客的人我已查到了,不过是征西将军府的一位小厮。”
“又是这个征西将军,我记得姓萧,叫萧忘,听柳礼报告的不过是个朔方叛将,又与我等有什么仇?”柳漠尘问到。
冽歌冷冷一笑,道:“只怕……家督您跟他的仇可不是一般的深。家督你可知道这位萧忘的真名叫什么?”
他这一笑,柳漠尘便觉得此事更不简单了,便追问道:“什么?”
“萧……仲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