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三日，柳府迎来了难得的安宁。

这几日无事发生，除了隔三差五有酒鬼去铺子上闹事以外，也就没什么事儿能够让内府总管柳礼操心的了。至于在对付竹家的问题上，柳漠尘已经同冽歌达成了共识。毕竟竹家不过是被幕后势力当做了棋子顶在最前面，若是想要挖出这后面的人，以现在柳家的权势，若是被幕后黑手发现，只怕凶多吉少。

毕竟能够操纵分国四族之一，然后去攻击另一族，其势力只怕远在柳漠尘的想象范围之内。

柳漠尘从前在萧家寨的时候，还以为这天底下算计人的家伙，脑子里无非想的便是那三三九九的小事儿。可当他踏入长安城之后，这一切便在悄无声息的改变着他的观念。对于这些人而言，人命不过只是个数字，杀人也不过是解决问题最笨的办法。

之前在对付叶家的问题上，他已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所以冽歌的出现无疑给了他极大地帮助。这小子脑子里的东西让人捉摸不透，若非是前两天宁染江亲自现身柳府，告诉他此人确实是自己所派来的。不然按照柳漠尘的习惯，这样无法控制的聪慧之人，他才不敢用。

不过这也让他对那躺在病榻之上的柳临江刮目相看。这墨梅阁可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存在，竟还能卖他一个垂危之人的人情，也不晓得这位玉公子从前到底为他们做了什么事儿。

吃过午膳，柳漠尘便去了书房，听候柳礼汇报昨日京城的各项事情。当然，他只需要知道自己让柳礼打听的事儿。如今柳家在明棠和他那位刚刚投诚过来的女刺客的共通操作之下，柳家已经在长安城有了属于自己的情报网。

不管是看门的军士，还是勾栏的风尘女子，亦或是朝堂之上那些光鲜亮丽的大臣，他们之中如今都有了柳家的眼线。在这场看不见的角力之中，柳家总算有了站稳脚跟的资本。

“说吧，今儿又有些什么事儿？”柳漠尘坐在书桌后面，托着下巴等待柳礼回答。

这几日京城无事发生，确实显得有些无聊了。柳礼这小子为了让这上面的报告好看些，竟然连孤傲寒店上闹事的酒鬼，被她打掉两颗牙都记在了上面。

“今日无事。”柳礼看了半天，发现这上面都是些各处眼线、暗哨呈上来的琐事，确实没必要浪费柳漠尘的时间。

“叶家、花家也没事儿？”柳漠尘问到。

“花家这几日都在忙着少主的结婚大典，除了四处采买意外便没有别的什么事儿了。至于叶家……”

柳礼翻了翻后面，道：“说是叶二公子纳了一房小妾。”

“哦？”柳漠尘一怔。

“还有人看得上那样心思毒辣缜密之人？”

“听闻那女子原本便是他的亲随丫鬟，想来也不怎么奇怪。庶子配丫鬟，倒也合适。”

说这话的时候，柳礼那轻描淡写的语气里掺杂了许多对于叶沉身世的讽刺。毕竟他不过是个丫鬟所生的庶子，甚至不如分家的孩子，在别人眼里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也就只有那些平头百姓把他当做身份显赫之人，可在柳礼这样的世家子弟眼里，他不过是“野种”罢了。

不过柳漠尘还真有些好奇，这位叶秭归做事情从来都有他的道理在里面，能够让那位丫鬟上位，只怕这里面可不单单只是爱慕那么简单。毕竟对于叶沉而言，虽然他充满污点的身份确实在氏族子弟里不讨喜，可对于平民百姓而言，却是一步登天的好机会。若他想寻得一位女子消遣，那可并非难事儿。

“这事儿你权且记下，传令明棠，让他的手下多多留意。”

说完柳漠尘便启程准备出门去，忽而想到一件事儿，遂回头问道：“对了，那位女刺客如今怎么到了他手下做事儿？“

“明棠说那丫头身手迅捷轻功了得，如今柳家在长安城各处都有了眼线，这其中便需要一位主管联络的高手，他便觉得此女颇为合适。前几日报告给了我，我瞧着家督您似乎对那女子也没什么戒心，这丫头也确实被明棠调教得有点用处，我便允了。”

“哦……”柳漠尘道。

这些事儿倒是真不用麻烦他，虽说他身为家督，可他既不懂经商之道，也不懂权谋之术，杵在这儿无非也只是因为当初柳临江的一番话。要早知道做家督这么容易，他当初还拒绝个什么劲儿。

待出了门，他便刚好撞见柳柳，后者看见他连忙拽着手臂去了后院，道：“钟姑娘喊你吃点心呢，没想到家督您居然跟着柳大总管躲在这儿了。”

这小丫头人不大，手劲儿倒是不小，柳漠尘便只能跟着她去了后院。

如今将要入冬，这院里的枫叶便掉落满地。柳漠尘还特意让下人们暂且不要收拾，也好留住这最后的一丝秋色。

钟情这会儿正坐在枫树下的石桌旁，桌上摆着的各色果盘和点心，八成又是钟老爷从哪儿淘来的宝贝，这丫头便想着带些过来给自己尝尝鲜。

两人相视，却又不言而喻的微微一笑，此刻便是字多为赘，便像极了老夫老妻一般安静的坐着，一人烹茶一人看书。

“所以，这之后你怎么打算的？”钟情忽而一边烹茶一边问道。

柳漠尘放下手里的书，说是书……倒不如说是市面上卖的连环画。虽说每幅插图下面确实有那么一段话，可这样的内容单看图画便能明白，所以一般都是卖给小孩子消遣打磨时间的。可柳漠尘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只觉得新奇，便让下人每隔几天便出去给自己采购一波。

“当然是做好这个家督，先前听出去寻药的康叔说，只怕二哥的身子撑不到开春了，让我们早做准备。”柳漠尘说到此处的时候，心理便越发沉重了。

柳临江近些天的病情确实急转直下，纵使有自己外公留下的遗方撑着，可早已千疮百孔的他也经不起这样的这疼，早些离去……于他而言或许还是一种解脱。

“这样……”

钟情见他脸色沉重，便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

“花公子可是要结婚了？”

“是啊，这小子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柳漠尘感叹到，仿佛几人在秣陵打闹的光景还在昨日一般。

“那你呢？”

“……我？”

“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