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浩土镇的时候，柳漠尘还以为自己给了殷杰这么大的一个好处，回到殷朝来肯定会加官进爵。哪晓得这不过两月，便已落得身死家亡的层面。然而此时却让他觉得有些蹊跷，待他回到府里，得让柳礼安排人手，暗地里好生查查，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捣鬼。

“明棠，你知不知道你的父亲因何而死？”柳漠尘问道。

听闻此话，殷明棠一怔，一脸狐疑道：“不知道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见他虽然豁达，但还算是有防人之心，柳漠尘便道：“别误会，我和殷将军是旧相识，原先那道绝密的军报便是我在朔方寻来，转而又交给他的。”

此言一出，殷明棠小声嘀咕道：“听你这说……父亲好像确实提到过一个姓柳的人。”

见状，柳漠尘咳嗽一声，故意亮出自己这件广陵衫衣襟上绣着的家纹。殷明棠是将门之子，自然识得不少大家氏族，瞥见这个连忙抱拳道歉道：“原来是柳家督……是在下眼拙，未能——”

柳漠尘连忙上前扶起，“哎哎哎！何必呢？我这家督总共也没当几天，却不想如今竟传开了。”

这倒也不奇怪，毕竟前些日子柳家与叶家斗得头破血流，但凡是有点眼力价的，早就开始四方打探消息了。叶家兄弟自不必说，这位柳家新上任的年轻家督，也是赚足了旁人的眼光。

“那我再问你一次，你可愿入我幕府，做我家臣？”

柳漠尘亮明了身份，索性也就不拿什么护院儿之内的话戏弄他了。自己如今已是家督，总不能事事亲为，身边有个能在明面上处理的人自然最好。柳礼主内，明棠主外，倒是件好事儿。

听闻此壶，殷明棠感激涕零，连忙跪下谢恩道：“家督屈尊收留我这罪臣之子，明棠无以为报，这条命以后便是柳家的了！只是……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哦？”柳漠尘可没想到这耿直的少年还会谈条件。

“你说说。”

“请让我……以殷氏入门，毕竟我已是殷家唯一的后人，我怕——”

“准了。”

柳漠尘本就没有改他姓氏的意思，毕竟他原本也不是柳家人，就算要做，那也轮不到自己。何况这样蛮横的传统，他一向都不怎么喜欢，若是忠心能简单的靠个姓氏维系，这从古至今，哪儿有那么多骑墙小人。

虽说他还是很想问问殷明棠的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可他却听见这小子刚刚提到的“罪臣”二字，想来也不是件能在大庭广众下商议的事情。他便先给殷明棠说了仙姝货栈的位置，让他先去府上找柳礼报道，先将殷将军的尸骨入土为安才是。

殷明棠携剑抱拳离开之后，那边看热闹的钟情这才付了茶钱走过来，瞥了一眼那少年远去的身影，笑道：“看样子，这位小哥以后是跟着你混了呗？”

听闻此话，柳漠尘又生起了打趣儿之心，坏笑道：“跟了我，你也使唤得。”

“呵？这可你的人，我没那么大的胆子，万一你再迁怒于我？不妥不妥。”钟情连连摆手道。

哪晓得柳漠尘却越发得寸进尺了，也顾不得大庭广众的场合，就这么缓缓朝她靠来，暧昧道：“你连我都使唤得，他又算什么？”

此话入耳，弄得钟情一脸红晕娇羞片刻，只攥着粉拳吹了一下柳漠尘的肩膀，娇嗔道：“流氓。还是先办正事儿吧，这可不是个打情骂俏的地方。”

说到这儿，钟情还给他使了个眼色，柳漠尘便用余光扫了过去。却见路边的巷子里似有人在跟着他们，瞥见他的目光，便又藏进了深巷之中。

柳漠尘冷冷一笑，“这小子我前些日子在醉香院门口见过，是叶家的狗腿子。看样子……叶秭归那小子还是不打算轻易放过我。”

两人遂行去集渊馆，钟情伴走道：“你如今已是柳氏家督，这做什么跟谁做，对于其余氏族而言那可都是必须知道的情报，也不单怪那个阴鸷的小子。”

“你这话还真就提醒我了，我也得找个帮我在暗中做事儿的人。”柳墨尘道。

虽说他之前也曾想过让明棠干，可这小子太容易相信人，让他做那些心思缜密的事儿是没办法的，他得……去集渊馆瞧瞧，找个工于心计的幕僚相助。

两人走了半个时辰，那叶家的眼线却还跟着，兴许也是没发现自己暴露了，还真就故作神秘的东躲西藏。两人也是哭笑不得，既然叶秭归想看，柳漠尘也不藏着掖着，让他看便是了。反正他和叶家是只论成败，不争朝夕。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那热闹的集渊馆总算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由于先前的叶、柳相斗，如今长安城各处的人流量都少了许多，可唯独这儿依旧门庭若市，那些渴望出人头地的寒门子弟们聚在这院子里，谈论着大殷的时局与国政。

得亏大殷跟南唐不一样，是为氏族治国，否者这样的畅所欲言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大逆不道的罪名是逃不掉了。

见状，柳漠尘便多了个心眼儿，知道自己这身衣服若是凑进去便显得有些惹眼了。到时候一帮溜须拍马的围了过来，那他可就更不好筛选人才了。何况这帮人都是人精，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有些事儿当着达官贵人，确实有所隐瞒。

他便拉着钟情去了旁边的裁缝铺子，后者立马便心领神会。

哪晓得两人刚一踏进去，钟情便看着这几张熟脸一愣。

“二位客官，你们今天看点……小姐？”那伙计走过来本欲揽客，走近了看才发现竟然是自家老板的千金。

钟情有些为难的遮了遮脸，这会儿也不晓得说什么好，只瞟了身边的柳漠尘一眼，示意道：“你去选，随便换身衣裳就得。”

听闻此话，柳漠尘却不急着去成衣柜台挑选，而是转身对着屋外那躲在马车后面的叶家眼线喊了一嗓子。

“你小子累不累啊？！跟了一路了！回去告诉叶秭归，若是还想与我柳家斗，就让他从明面上来，别搞这些偷鸡摸狗的东西！”柳漠尘呵斥道。

那小厮被吓得够呛，直接摔到在了地上，瞥见柳漠尘这剜人皮肉的眼睛，他便立马爬起来仓皇逃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