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渊馆在未分国之前便是大殷朝首屈一指的学府，也是大殷为数不多单看才华而不注重出身门第的私塾。由于受众极广，所以这里在国内的名声远扬，不少氏族子弟若是想要寻得幕僚与家臣，便会在这儿一探究竟碰碰运气。

但经历分国之战后，大殷彻底改变了从前百家争鸣的局面，如今掌握天下的无非是翘楚四族。所以在这个档口，与其在这儿碰运气，倒不如直接去四族封地里的求贤阁谋差事。小氏族想要生存，最简单的办法便是站队，至于大氏族……但他们手下的氏族子弟便是取之不竭的人才储备，又何必去相信这帮没有身份的外人？

柳漠尘同钟情走在街上的时候便在思考这个问题。

虽说他的功夫还算过得去，但如今自己的身份已是家督，若是有人想要袭击他，定会不择手段。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柳漠尘还真得找个功夫好的伴在自己左右，当个亲随。柳临江能够活到现在，很大程度上是依赖于康叔的保护。然而如今康叔已然年老，何况有常年奔波在外，想要仰仗他确实有些不太可能。

正当他在思索的时候，却见前面人群拥挤，好像是在围观什么东西。

“走，过去看看。”柳漠尘道。

两人费了一把子力气挤到了人堆面前，这才瞥见竟是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男子，跪在地上，面前还摆了把宝剑。这东西玄铁制成虽是好材料，但刃上破口无数，看样子已许久没有打理了。

这剑面前的石砖路上，还被他用煤块儿写着价格，柳漠尘这才发现此人是要卖剑葬父。这男子不过十七八岁，身体还算接受，一双手老茧一看便是个练家子。然而众人围观这么些时候也没人出手拉他一把，竟是因为他那个标价实在是有些吓人。

“小老弟，就你这把破剑，也值两万钱？疯了吧？”一边的路人实在没忍住，便说出了口。

“就是！你这玩意儿拿到当铺去，能给你一百个字儿就不错了！”

围观百姓的七嘴八舌却被为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反倒是随和的闭上了眼睛，不去看这帮闲来无事的家伙们。他不闹，众人便也觉得没了意思，没过多久便散了开，只留得两人杵在面前。

柳漠尘也看了几眼，此人仪表不凡倒不像是寒门子弟，穿着的袍子虽然有些旧了，但却能够看出来材质是上好的丝绸，这样的东西可不是一般人穿得起的。

柳漠尘便俯下身来，多问了句：“这位小哥，你从哪儿来的？以前又是干什么的？”

听闻此话，那人眼睛都没打算睁开，只问了句：“公子是买剑吗？若不是，就请离开吧。”

此言一出，钟情连忙拽了拽他的肩膀，道：“何必呢，热脸贴他冷屁股？你钱多啊？”

柳漠尘便被她拉着站起身来，本就是无心一问，他回不回答自己都不在意。

然而两人转身刚走没几步，却瞥见巷子里窜出来七八个手拿陶碗杵着打狗棒的乞丐，一瘸一拐的朝着那卖剑的小子围了过去。见状，柳漠尘突然有些好奇，便转身看了过去。

“走啦！你看那小子做什么？不过是个江湖骗子罢了，那样的东西便敢漫天要价，出来混也不问问行情。”钟情拉拽道。

柳漠尘却饶有兴致道：“不急，再看看。”

只见这帮乞丐们围着他，那股子刺鼻恶心的臭味儿便在周边四散开来。别说是他，就连路过的行人都不由得加快脚步，实在难闻。

“臭小子！敢在这条街上做生意？你问过老子吗？”那恶丐头头唾沫横飞的嚷嚷到。

有人滋事儿，这人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柳漠尘有些惊讶的是，他明明一张中土人的面孔，却天生异瞳。他的右眼仁如同烈焰般绯红，让人看着觉得惊愕。

“诸位，小子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我这就走。”

说完，他便真的站起身来，刚准备那起自己面前的家传宝剑离开，那恶丐便一脚踩在了剑刃之上，恶笑道：“想来便来，想走就走，你让老子以后还怎么在这片儿混呢？这样！兄弟我今儿也不为难你，你全身上下也就只剩下衣裳和这把剑值些钱，你将衣服脱了，再把这剑留下，我便让你走，怎样？”

听到这儿，一旁看热闹的柳漠尘更起劲儿了，毕竟这帮人一看就是些蛮不讲理的泼皮，他倒要看看这位异瞳人如何化解。

却见那人，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一脸不屑地望着这帮臭气熏天的恶丐，冷语道：“论法，这条街上朝廷也没规定不准我卖剑。论理，该说的我都说了，是诸位不给我台阶下，所以怪不得我。”

听闻此话，那恶丐看着众人讪笑一声，“怎么？你这臭小子是打算动手？”

众人将那根打狗棒攥在了手里，头头吼道：“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给这臭小子一顿教训！”

说时迟那时快，这帮乞丐便操起手中的打狗棒挥舞过去，可那小子却不慌不忙，好似能看透他们的动作一般，躲闪得游刃有余。躲闪空当，他又抽出自己背上的木鞘，攥在手里当做家伙，反手便是一剑刺出，不偏不倚的捅在了那恶丐的喉咙上。

得亏这剑鞘不够锋利，只让那恶丐头头噎着疼，连退数步。

“他奶奶的！都给老子上！弄死他！”恶丐恼羞成怒，便自己操起墙边的一块砖头攥在手里，直接朝着那人的脑袋上招呼去。

“当心！”一边儿围观的钟情出于担心便喊出了口。

那人抓住挥舞过来的棍棒，又用胳肢窝夹住，反手便是一剑又一剑的砍在这帮乞丐的脖子上。这强劲的力道将众人打倒在地上，那位手拿砖头的恶丐头头此时已冲到了面前，他却不慌不忙的正面以对。

待他瞅准时机一剑刺出，这剑鞘竟直接刺穿砖头到了恶丐面前，顶部离他那冷汗直冒吓破了胆的脸不过半寸距离。

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一堆泼皮，冷冷的说了句：“滚。”

说他，他便真的将剑鞘收了回来。刚才还躺在地上打滚的乞丐们，这会儿便撇下老大四散逃窜了。头头瞥见他们跑，也边骂边逃，生怕这小子变卦一般。

目睹了这个过程的柳漠尘却微微一笑，转头问钟情。

“你身上带钱了吗？”

“带了，你要多少？”

“两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