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漠尘站在苏黎面前的时候,手也不自觉地落到了她的脑袋上。记得三年前的时候,他俩的身高相差无几,可如今苏黎却止步于他肩膀的高度,这手一伸过去,更像是抓了根手杖。
这位苏家的女老大平日里强势泼野,却唯独会把她那所剩无几的温柔毫无保留的留给柳漠尘。但即使他们以及如此熟络,柳漠尘抚摸她脑袋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的发了出极为微弱噗嗤声。这声音,还真有些像小猫。
“你这就走了?”苏黎问到。
“不急,只是报个名而已。何况……我在思考这会儿回长安合不合适。”柳漠尘道。
因为就在半个月前,他接到了柳临江送来的家信,说是大殷老皇帝驾崩,那个昏庸无能的太子上位,如今朝中的各氏族岌岌可危。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朝朝天子都杀人。何况这位太子殿下,身处东宫时便想过彻底将大殷的皇权,从那些把持朝政的几大氏族手中夺过来。
柳家如今没落,柳临江作为家督也没有斗争之心,早已名存实亡。可是叶家以来朝堂之利,确定了自己在大殷乃至天下商界的霸权,新皇帝的做法无疑是动摇了他们立族根基,更别提好不容易搏得上位的竹家。如今他们由于三年前的污蔑之罪,在大殷颜面尽扫,若是此时被皇帝踹出朝堂,只不定有多少人想要他们的命。
再说花家,将门之后,其家主花覆海更是为大殷开国立下汗马功劳,要是真被剥夺权力,只怕也会凉了全天下氏族之心。柳临江便觉得,在长安情况未定之前,这趟浑水还是不要让他回来尝试了。
何况柳漠尘这会儿也不急着回长安,早几年那空空道人还委托自己带封信去家姐。可人海茫茫,自己又去何处寻她?他毕竟只是个秣陵学府的门生,这几年在江南走了不少地方,一番询问未果。所以他便想着,自己既然和神仙有缘,不如趁着自己离开秣陵的这段时间,去昆仑之境走一番。
“那……那你还回来吗?”苏黎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
“难说。”柳漠尘回复到。
听闻此话,苏黎银牙紧咬, “那……那你喜欢我吗?”
“什么?”她说话的时候恰巧一阵萧瑟的秋风吹来,柳漠尘还真没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
苏黎见他一脸茫然,叹了口气,垂头又见他腕上洗的发白的丝带,道:“罢了,没什么。若你想我了,记得来小长安见我。”
听闻此话,柳漠尘淡然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那是当然,谁要是敢欺负我的苏妹妹,我定把他脑袋给拧下来。”
此言一出,苏黎也噗呲一笑,“行!你这嘴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厉害,我也没觉着你那作出旁门的刀法比我厉害到哪儿啊?嘴贫。”
说完,苏黎便转身上了马,朝着他挥了挥手。
“若是再来江南,请一定要来看我。”
柳漠尘朝着她挥了挥手,笑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说罢,少女便策马出去,却在这萧瑟的秋风之中,偶然落下一滴更为刺骨的泪水,滴落在小长安的青石板路上。也不晓得来年开春,这儿被甘露滋润,会不会长出朵小花。
待柳漠尘回到队伍里来的时候,却见花满溢这小子对着他一个劲儿的摇头叹气,“唉……你呀!”
“我怎么了?”
“没什么。”花满溢欲言又止,毕竟这事儿由他来说不太合适。
“花大傻子。”
“干什么?”
“我暂时……不回长安了。”
“啥???”
江南金陵,如今虽已入秋,却是阴雨绵绵在城池之上罩了一层朦胧的薄雾。
西城女郎院外的小石桥上,站着一个手拿白绢纸扇的少女,腰间的象牙坠子在一身天蓝色长裙边格外显眼。
桥上路过一对准备离开女郎院的学生,见她站着不动,便问了句:“钟姑娘,你还不走吗?”
“嗯,不急,我在等人。”钟情微笑道。
虽然她并未与柳漠尘有约,但她心里很清楚,那家伙绝对不会扔下自己,孤身一人回大殷去。他们有日子没见面了,毕竟女郎院有规矩,禁止门生私下与秣陵学子往来。但即使如此,依旧有不少女学生,看上了秣陵的那些风流才子们。
毕竟无论是从家世亦或是容貌品行,那里能够留到现在的学生,大都是谈吐有佳的儒雅公子,自然讨人喜欢。当然,这里面自然也不免有些冥顽不灵的意外,比如那亘古不变的浑人柳漠尘。
金陵毕竟是南唐国都,在这儿的世家公子也不在少数。她们多是女郎院的学生,出身名门,一般的小流氓也不敢上前招惹。可对于那些公子哥而言,这女郎院里面的姑娘,确实用来消遣的不二选择。毕竟大户人家千金,多是不懂风月之事的白纸,纵使学校管事防得再严,也难保不会有些别有用心之人见缝插针。
单是钟情在这桥上站着的半个时辰里,搭讪的公子哥们便已不知道来过多少。
好在钟情出身商家,从小耳濡目染那些花言巧语溜须拍马,这样的路子到她这儿来,却又行不通了。
恰在此时,一个令她觉得头疼的猥琐声音传来。
“哎哟!我当时谁呢?这不是钟姑娘嘛?”
桥下迎面来了个穿着朱红绸缎袍子的公子哥,腰间佩剑鞘鎏金,一副流氓模样直让钟情犯恶心。可这毕竟是在南唐的土地上,她一个殷人,多少还是得收敛些自己的脾气。
“朱公子,今儿怎么有空来女郎院了?”钟情勉强的挤出微笑。
朱琯走上前来,淫笑道:“还不是因为听说妹妹你不日便要离开金陵了,哥哥我便来看看你。”
说着,他还真将手朝着钟情的脸蛋伸来。就在钟情思考要不要将他这手臂给打折的时候,却见一人快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手,反手便是用力折去。
“哎哟呵!你他娘的谁?!敢坏老子的事儿?”
朱琯胳膊瞬间被扯掉了环儿,疼得直蹦跶。
却见一人,黑衫负刀,挡在钟情面前。后者见这宽大的身形护着自己,悬着的心顷刻间便放了回来。
柳漠尘却只微笑,并未理他,言语道:“早听说有这么个无耻东西纠缠你,今日……我便要你出这口恶气。”
听闻此话,钟情嫣然一笑,“那好,我倒要看看狗儿哥你……怎么收拾这个不要脸的蠢东西。”
此言一出,柳漠尘轻笑一声,手中捏得指关节嘎吱响,“放心,我要不了他的狗命。只不过还能不能站起来……那可就另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