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之前柳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柳临江现在能来，他是怎么也想不到的。考虑到两人父辈的关系，再加之他们从小交好，自己却只能在陈梁束手旁观，这心里总归是有些内疚的。
待他瞥见柳临江身后还站着个少年时，这才松手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又用了几眼打量了他的穿着，一脸鄙夷小声道：“不是吧……就算柳家出事儿了儿，你也犯不着让个乞丐当随从吧？”
得亏这声儿小，否则让萧墙听见，那他可就炸锅了。
柳临江苦笑道，对着萧墙介绍道：“陈梁莫氏，现家主莫沉凉，亦是我儿时好友。”
听闻此话，萧墙这才毕恭毕敬的抱拳鞠躬行了个礼，“见过莫家主。”
在此之前，这混小子还从未行过江湖礼，算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莫沉凉看在柳临江的面子上也简单回了个不恭不敬的礼，随即提高了嗓子，“所以我猜临江今日来，是为了城中饥民一事？”
“正是。”柳临江答复道。
此言一出，莫沉凉给他身后的老奴以及丫鬟使了个眼色，这二人便识趣的退下了。
“来，进屋详谈。”
说完二人便准备进屋去，萧墙刚迈开腿准备跟进去，却见莫沉凉回头说了句：“随从止步，小弟还是先在屋外等候你家主子吧。”
这话一说出来，萧墙骨子里带着的痞气可就有些不乐意，刚准备张嘴回他几句，柳临江便转过脸来，微笑道：“此事事关重大，就先委屈一下你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既然柳临江这么说了，萧墙也只好作罢。
待二人进去之后，萧墙便蹲坐在屋外的石阶上，这样萧瑟的天儿，一阵风吹来弄得他直哆嗦。
萧墙刚准备将脑袋塞进怀里，便听见有人似乎在唤着他。
“喂！喂！小哥！”
顺着声音望去，却见得一个与之前那小丫鬟长得极为相似的小女孩儿，躲在一边走廊的柱子后，朝着他招手呼喊。若非那一身桃色的袄裙与之前那个“狗眼看人”的小丫头不一样，他还真以为那家伙突然转性了。
“你喊我啊？”萧墙指了指自己。
见他墨迹，这小丫头索性跨过了走廊旁的护手，一把将他手臂拽住，拖进了院边的厢房。进了屋，待她伸出脑袋朝屋外看了几眼，随即关上了房门，转头道：“你傻不傻啊？这么冷的天儿，你就这么在院儿里杵着？”
“那我能怎么办？你们莫家从上到下都是些势利眼，我不在院里杵着，在哪儿杵着？”萧墙的抱怨让这小丫头有些不乐意了。
“你穿成这样，还指望别人瞧得起你啊？”说到这儿，这小丫头从一边的柜子里逃出来一件衣裳塞进萧墙的怀里。
“换上吧。”话罢，小丫头便去撺掇这屋里的火盆了。
萧墙看着手里这些上好丝绸与毛皮制成的衣物有些犹豫，“你这……偷东西可不太好吧？”
听闻此话，这丫头转过头来一脸惊愕道：“这就是我的房间啊？我拿自己的东西怎么能算是偷呢？”
“你……的房间？”听到这话，萧墙又打量了一下这屋内的陈设，好像确实像是女子的闺房。
“我叫莫寻白。”丫头道。
“你姓莫……那家主是——”
“那是我哥。”莫寻白道。
萧墙就说这丫头怎么能在凤凰阁里随便走动，感情是莫家的大小姐。
正当他在纠结怎么跟着个千金大小姐扯上关系的时候。屋内商议赈灾的二人却是愁眉紧锁。
毕竟陈梁是莫家世代的封地，早在没有分国之前便已成了他的祖业，所以到了莫沉凉这一代出了百年罕见的旱灾，这陈梁上到氏族下到饥民，都在仰仗他。
“临江你也知道，如今大殷朝政不稳西征又遇新败，我们莫家的商队压根就去不了西域。屋漏偏逢连夜雨，如今饥荒又来了，你让我怎么办？”说到这儿的时候，浪荡不羁的莫沉凉才有了些正经模样。
“我知道，所以还请你莫要太过自责，相比起关中其他地方，陈梁的情况已有所好转。”柳临江现在的处境也不好过，所以能做的也就只能说些废话。
“这我当然知道，可我父亲常说，跟那些不如自己的人比叫没出息。如今朝廷的救济粮连影子都没见着，眼瞧着就要入冬了，这城里城外的百姓，如何熬得过去？”
莫沉凉已经让许多商户低价放粮，但总不能连他们自家的口粮都贡献出去吧？万般无奈之际，只怕莫沉凉能做的就只有闭城过冬，让城外的饥民自寻生路去。然而在这样的冬天，若是放任不管，便相当于让他们白白送死。
这些日子莫沉凉辗转反侧，原因就是当下的困境。
“难道县太仓里面已无粮可用了？”柳临江问到。
“这事儿……之前路过陈梁的官军为了肃反，已经将陈梁的存粮搜刮得一干二净，否者也不会让此番的饥荒闹得如此严重。”
说到这儿的时候，莫沉凉又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毕竟柳家如今几乎被灭门，当着柳临江说这话还真有点不合适。
“临江，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无妨。”
柳临江也怪不得他，毕竟他也是一家之主，若是贸然出手，只怕下场与柳家也别无二致。如今朝政几乎都被竹家掌控，他们巴不得找个借口将天下所有依附柳氏的家族连根拔起。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只剩下借粮这一条路。”莫沉凉叹了口气。
“关中岌岌可危，秦阳又遭此大难，哪儿还有粮可借？”柳临江问道。
听闻此话，莫沉凉狡黠一笑，从一边的书架上拿了张羊皮地图放在了书案上，展开示意让柳临江过来看。
他指着秦阳城外的白玉军驻地，笑道：“这儿，不就有的是粮食嘛？”
听他的语气不像是在说笑，柳临江便有些担心，“你可知道你现在要做的事情是谋反？”
“你放心，我自有安排。他们抢了百姓的粮食，还杀了我莫家的友人，你当真以为我会视若无睹？”莫沉凉说到这儿阴冷一笑，这可是柳临江从未见过的样子。
柳临江闻此，突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那……你需要什么？”
“简单。”
话罢，莫沉凉突然挺直了身子用力拍手。
刹那间，从房间两旁的屏风后窜出来十几个手持长剑金发碧眼的西域武士。
“将他给我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