轲梦湖上,轻舟一叶,这会儿正被花满溢撑着,缓缓朝着那湖中心的兰亭行去。
轲梦湖一望无际,却在这不偏不倚的正中间,有一处方寸净地。从前沈夫子的老师便喜欢在此安享清净,遍寻天下能工巧匠,在这方寸之岛上,筑起一座兰亭,供自己与后生乘凉静心。
“呵!这臭小子眨眼功夫便睡着了。”花满溢看了一眼躺在茶案边小憩的萧墙,心道。
床舱内,少女间的气氛弄得尴尬,搞得花清弄也有些不自在。她知自己这小妹性格刁蛮,也知钟情虽吃不得亏,但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可有那么一层血缘关系在,她又不好说这刁蛮的丫头。
花清弄从桌边的食盒里拿出一叠桂花酥,放在桌上,“情儿妹妹,你尝尝这个,是我亲手做的桂花酥,一般人可吃不着。”
听闻此话,钟情礼貌一笑,随即拿起一小块送进嘴里。糯米油煎,却又不腻,中间包裹着的是红豆与捣碎了的桂花瓣儿甜馅儿,也不晓得她怎么处理的,入口竟不觉得腻。
“真好吃。”钟情笑道。
“你若是喜欢,等回了女郎院,我有空便做给你吃。”
她俩其乐融融,可让一边赌气不出声的花清迟有些不乐意了。只见她也拿起一块儿,放在手里,没好气道:“年年都是这东西,姐姐你就不能学点新玩意儿?这样的大街货色,只要有银子,这路边摊上的厨娘都能给你弄出八百个花样,也不怕失了身份。”
说完,她将这用手拿过的桂花酥,又给放回了碟子里。
这要是在钟家,钟夫人手里的条子早就打在钟情手背上了。她虽宠爱自己,但在这样的礼数上却是另一回事儿,即污了别人,又辱了自己。可花清弄这会儿却是无奈的笑了笑,附和道:“好好好!过些日子,我便找个师父教我,学点上得了台面的点心,如何?”
她这么一说,原本想找不自在的花清迟也没得话说了。
“啊!!!”
恰在这时,船舱外却冷不丁的传来一声少年的吼叫,甚是骇人。
“狗儿哥?!”钟情对这个声音很熟悉,自然先其一步快步走出船舱来。
只见那茶案旁躺着的萧墙,这会儿正被花满溢扶在怀里,一脸的冷汗珠子,像是经历了生死一般。
萧墙的双眼充血,警惕的看着四周,待看到花满溢那疑惑的脸颊时,便第一时间抓向了自己的左臂。
“还在?”
见状,花满溢这猜了到了个八九不离,问道:“你小子……别是做噩梦了吧?”
听他这么一说,萧墙这才松了口气,一摸脸颊也没有伤势。这手臂也还好端端的长在身上,他才放心下来。这轻舟尚在轲梦,并没有到那悬浮于苍穹之上的常羊山。
花满溢见钟情焦急忙慌的跑出船舱来,便将这小子的腰给扶直了起来,又给钟情使了个眼色,笑道:“得嘞,关心你的人来了,我也该让位了。”
说完,他便抽身,将惊魂未定的萧墙送到了钟情手里。
“狗儿哥?你怎么了?”钟情从旁扶着他在蒲团上坐下,从自己怀里掏出手绢给他擦拭汗珠。
“做噩梦了。”萧墙道。
说是噩梦,倒也不全算是。如今他也不晓得那究竟是怎么一会儿,难不成是自己这段日子神经紧绷,这才想了些没由头的东西?天底下哪有什么神魔妖怪,都是些说书人嘴里杜撰出来,糊弄小孩子的把戏罢了。
听闻此话,钟情也不知怎地,忽而想起从前自己做噩梦时,母亲在她脑袋上拍了拍。她也有样学样,伸出手来在萧墙的额头上拍了拍,嘴里还振振有词道:“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你……你在干嘛?”萧墙尴尬的看了她一眼。
“我在帮你。”钟情锚定道。
这么拍打了几下,除了让萧墙觉得这丫头也不怎么靠谱外,在没了别的主意。他坐起身来喝了杯热茶,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有无外伤,这才彻底放心下来,伴着钟情坐在茶案边,看着花满溢那小子做了个船夫。
“看什么看?若不是你这模样有些吓人,怕你撑船直接晕倒栽到水里去,这会儿就该让你来划。”花满溢抱怨道。
远处的兰亭若隐若现,花满溢便放慢了步子,反正天色尚早,也不急这去那里玩耍。再者,他看钟情与自己那刁蛮的小妹不怎么对付,只怕去了哪儿又得吵嘴。
“花大傻子,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说服那看门的执事放你出来的?”萧墙问到,毕竟自己可是靠着竹似愚塞银子才艰难出来的。这段日子花满溢也没拿到家里寄来的生活费,手头不比自己宽裕多少,哪儿有银子孝敬那帮以权谋私的黑心崽子。
“这有何难?我跟他们说,若不放我出来,今后他们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哪怕是蹲茅坑儿,我都站他门口去。”
大家公子说出这样粗鄙的话而不加修饰,萧墙倒有些爱听。
“可以啊,你小子也学会耍无赖了?”
“这不是跟你学的吗?”
说话的功夫,这船边缓缓驶向了笑道。待船靠岸,花满溢将绳子绑在那兰庭外的小码头上,便吆喝众人上岛歇息。
说是个岛,却是个巴掌大的地方,单是一处兰亭再加上个小码头,便将这地方赛的满满当当。若是萧墙能飞上天,从高处仰望,只怕这小岛在湖中,就如同书案上的一个精致微巧的砚台。
萧墙跟着众人踏上岛,却听得脚下有什么动静儿,像是东西摔到了甲板上。他也没在意,便跟着钟情一齐上了岛。
众人围坐在兰亭里的石桌旁,又将船上的茶水点心带上来了些,用其佐景,一饱口福。
萧墙正给花满溢沏茶,花清弄却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萧公子,这东西是你掉在船上的吧?”
听闻此话,萧墙转脸,只见她掌中伏着一颗精益剔透的珠子,这东西格外眼熟。
“这……确实是我的。”萧墙强作镇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