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三日,萧墙好说歹说,才让鸾儿将自己放了出来。好在这丫头有任务在身,如今路先生不在,她也不想在自己身上多浪费时间。她之前在陈梁便救过萧墙一次,算是仁至义尽了。
萧墙知道,但凡是南唐世家出身的子弟,大多不喜欢满是铜臭味儿与纨绔的殷人,所以他能理解。
当他将那千机匣带回自己屋子的时候,拿出来给花满溢看的时候。后者这位见惯了天下奇珍异宝的大少爷,竟也看入了迷。这上好的木料只怕比家里的红木不知道好上多少倍,花满溢虽认不出种类,但肯定价值不菲。
“你看了半天,琢磨出来门道了吗?”萧墙将他那脑袋给拽开,剩得哈喇子都滴在盒盖上。
“我从小在兵器堆里长大的,各色物件也算是见的多了,可这……这材质我怎么从未见过?”花满溢用手指仔细摸了摸匣子外壳。
千机匣通体光滑,这木头坚硬似钢铁,如果想要开启,那就只能在这锁头上下功夫。可他俩又不会开锁,单靠蛮力万一这里面有什么机关,再毁了里面的宝贝,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秣陵村里倒是有不少锁匠,但问题在于学府门生平日不得师命便不能随意外出,否者就只能等那每个月的出游日。
“这东西你急着要?”花满溢问道。
“那倒不至于,路先生既然交给我,自然有他的考虑。”萧墙道。
“路先生给的?”
“是啊。”
听闻此话,花满溢托着下巴思索片刻,“路先生是普天之下最为精明之人,如果他将这匣子交给你又不给钥匙……想必,是料定了你有打开的方法,亦或是……钥匙本就在你手中?”
听他这么一说,萧墙突然醒悟过来,既然路迁之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想必自己的底细他也早就清楚了,萧墙便满意的拍了拍花满溢的肩膀,欣慰的笑着,就如同见到自家傻孩子成材的老父亲一般。
“行啊花大傻子!你这脑袋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萧墙站在路先生的角度来考虑,只怕他手中能够用到的钥匙,而且他本人还知道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
萧墙随即拔出自己靴子里暗匣的匕首,将其放在了桌面上。花满溢将这玄铁匕首拿起来,用那尖儿比划了下锁眼儿。
“就是这个!对得上!”花满溢这惊喜的模样,就像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见到什么稀罕玩意儿似的。
萧墙很想让这小子回避,毕竟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他可不清楚,万一有暴露自己身份的东西,再把花满溢给牵扯进来就不好了。这小子虽然做事儿随性,但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加之他背后还有个偌大的花家,将如今日薄西山的他们卷进来,确实不太好。
“你就不回避一下?”萧墙问到。
“为什么?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跟路先生关系好,难不成这里面还放着什么杀人的机关不成?”
萧墙叹了口气,“就是因为这东西太过私密,所以别人才看不得,你知道吗?”
花满溢不服气,自己多少也出了些力,连看一眼都不行吗?可他架不住这小子将他往外推。萧墙将他撵出屋子还不够,还捎带上了房门,弄得神秘兮兮模样,这让站在院子里的花满溢就更好奇了。
萧墙怕这小子在外面扒门缝,又将门栓都给插上了,还将窗户也都一一关上,这才将匕首尖儿插进了钥匙孔。
伴随着清脆的一声“咔哧”,这锁头总算被打开了来。
萧墙将盖子掀开,里面的空间很悠闲,只有一封信,看着泛黄的样子怕是有些年头了。
这可为难了……萧墙不认识多少字儿,这上面写着的东西他根本认不出什么。
当他将这封信给拿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这匣子的下层竟还有个暗格。他将上面这层的小木板松开,取出下面的一张小绘卷打开。这上面绘着的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小女孩儿,坐在一个白发男子膝上玩耍。
那一刻,萧墙的眼泪夺眶而出滴在了信纸上,因为这个小女孩儿的模样他很熟悉……这是他的母亲,萧乞儿。
而这位白头翁……便是路先生。
朔方女子出嫁之后便会随夫家姓氏,所以久而久之萧墙便忘了自己的娘原本出自什么地方。直到看见这张图,以及那角上隐约绣着的南唐路家的轻舟白鹭纹,他才意识到……那个对自己姣好的路先生,虽然面容多不过二十来岁,结果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外公。
他低声抽泣的动静也不知是不是太过用力,竟让外面扒门缝的花满溢听到了些什么,后者便连忙敲起门来。
“漠尘?咋了?可是里面有什么东西迷了眼?”花满溢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男子汉哭,所以他这么一哭,自己心里也就慌了。
萧墙连忙将这里面的东西收入袖中,这封信的内容很多,以他现在的本事是看不懂的。所以他便想好生收着,等以后学有所成再拿出来仔细查看。
待萧墙过来打开房门,花满溢没稳住便一下扑倒在地上。
“呵!你小子要开门倒是先支吾一声儿啊?!”
花满溢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衣服和裤子上的灰尘,走到那桌子面前看了几眼。发现这上面只有一个空匣子,便转身问道:“你也太小气了吧?我就看一眼,行不行?”
萧墙的脸虽已用湿毛巾擦过了,但仍有些许泪痕。
“这是一份家书,你也要看?”萧墙似问非问的说。
见他心情却是不怎么好,花满溢便不再跟他计较了,“罢了罢了,我信你还不成吗?”
花满溢坐在凳子上,刚喝上一口热茶,这才想起一件重要事儿来。
“对了!明儿一早,我们便要去心斋,让沈夫子写一份家信送回长安去。”花满溢道。
“为什么?”
“你如今都进了秣陵学府了,这便是人上人的摇篮,你当然得告诉家里人一嗓子,好让他们高兴高兴不是?”
听闻此话,萧墙落寞一笑。
家人……他如今哪儿还有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