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有武课，可花满溢看着萧墙满身的伤势，便劝他不如先回屋歇着。

“不用了，得罪了沈老头我这屁股便开了花，再得罪了橘教头，只怕以后我在学府就真的没法混了。”萧墙杵着手杖站起身来，花满溢看他连走路都成问题，只能上前扶着。

待两人走出心斋院子时，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瞥见了最不想看到的人。

只见混世魔王跟着一群小厮，杵在心斋院门口的岔路上，萧墙一看这架势便知道来者不善。只是他想不明白，这帮怎么这么着急，刚打了自己一顿，这会儿就沉不住气了。

花满溢正愁自己这一肚子怒气没地方撒，这帮人便撞到脸上来了。另一边，刚出门的叶家兄弟也瞧见了这幕，叶君兮刚想上去看热闹便被叶沉一臂拦住。

“不急，先看看再说。这本就不关我们的事儿，兄长不必多管闲事儿。”叶沉道。

听闻此话，叶君兮看着身边这位“两面三刀”的兄弟，不由得说了句：“你先去和这两人说的时候，却不是这样。我看你当时那架势，还真有些同仇敌忾的模样。”

此言一出，叶沉看着天空中倾斜下来的柔和春阳，笑道：“兄长不晓得，人活在世想要自保，那就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与兄长不一样，有些东西若不使点手段，是弄不到的。”

叶君兮也不知怎么理解的，只冷讽了句：“说得这么高深，你心里应当明白，能给你叶氏本家的身份，便是最大的恩赐，不知足。”

这“不知足”三个字嵌入叶沉心里，好似一记带刺的匕首直插心脏，他的语气颤抖，脸却微笑道：“是啊……我早就该知足了。”

“可我为什么……就是不知足呢？”

叶沉在心里问自己。

再看另一边，那挡住去路的混世魔王，看着一瘸一拐，脸上没处好肉的萧墙，便领着众人讪笑起来。

“妈的……”花满溢忍不住了，刚走出去半步便被萧墙给拉住。

“你这只做什么？！他们打了你，这口气你咽的下，我可不行！”说完，花满溢一把甩开萧墙的手臂。

后者见他要坏事儿，便松开杵着手杖的左手，再次一把抓向他。这会儿花满溢看到了动静，连忙侧身一躲。萧墙扑了个空，竟一下摔在了地上。

这帮朔方人一看，笑得便更欢了。

“哎哟我的儿！这还没过年呢！给你爹叩什么头呢！”

“就是！大家都是同辈人，这份大礼我们可受不起。”

花满溢见他摔倒，这才松开了攥紧的拳头，转身将他从地上扶起来。然而他眉梢上的怒意不仅未消半分，如今却更如同火上浇油吧，巴不得将这帮混账东西碎尸万段。

趁着他屈身蹲下的功夫，萧墙小声说了句：“不急，他狂任他狂，一切都在我脑子里，咱们……来日方长。”

“可——”

“听我的。”

说完，萧墙便站起身来，在花满溢的搀扶下捡起手杖，不再理会这些嘲笑，径直同他从人群边走了过去。混世魔王看到这幕，不禁对着他们的背影在地上啐了一口，笑道：“我说什么来着？殷人都是胆小怕事的懦夫！我朔方在战场上杀他们的男人，奸淫他们的女人，你再瞧瞧这帮公子哥？连个屁都不敢放！这样的国家，还是亡了算了！”

听闻此话，周遭过路的殷人学子都对他投来厌恶、仇视、鄙夷的眼光。可当混世魔王的眼睛瞪过来的时候，他们的报复方式便也仅限于此。

这话别说暴脾气的萧墙，以及那血气方刚的花满溢，就连叶沉入耳，都是极为难听。但即使如此，萧墙还是紧紧抓住花满溢那呼之欲出的拳头，一直在他耳边小声嘟囔道：“不要着急，你这一拳下去葬送的除了我们二人的前途，再无其他。”

萧墙明白，若要使其灭亡，则先使其猖狂。看着这些大殷学生仇视的目光，他便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一多半。

既然执事会默许，夫子也放任不管听之任之，那么……朔方帮就是块牙利豺狼便能啃下的骨头。萧墙要做这只狼，砸碎他的骨头，将里面的骨髓吮吸殆尽。

等到了校场门口，萧墙抓着花满溢的手这才松开。后者并非是忍住了脾气，只不过是因为他知道，萧墙在此就绝不会仍任由他胡来。

离上课还有半个时辰，通常学子们会趁着这个时间去食室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可经过刚刚那一顿冷嘲热讽，花满溢气都气饱了，哪里还吃得下。

两人坐在萧墙的大门口，听着里面众人练武的声音。清风徐来，带着学府里随处可见的桃花瓣儿，若非是萧墙知道这春色之下的暗流有多龌蹉，还真以为这便是旁人所说的“人间天堂”。

两人坐在这儿不说话，经过刚刚那场戏，萧墙真觉得这该死的安静显得有些尴尬，便随口打趣道：“你先前忍住了，这可不像你。我还以为单凭我的三言两语，你照样会撕碎那混账的嘴巴。”

“我那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说有办法，我便信你。”花满溢说到这儿，忽而想到了什么，随即转脸问道：“你……不会是骗我的吧？其实你心里压根没注意？”

听闻此话，萧墙尴尬一笑，花满溢就知道这会儿自己又上了他小子的当了。

“早知道，你还不如让我揍他一拳，这肚子里的气也能消不少。你听听那混蛋嘴里说的，还是人话吗？”说到这儿，花满溢的情绪好像激动了不少。

“是！这些年朔方是与大殷打过几仗，明面上确实没胜过，可这又怎样？！以朔方那点军队，还不成还能吞下大殷这只猛虎不成？一点功绩便沾沾自喜，不愧是蛮夷之后，没教养的东西！”

不得不说，花满溢这怒极了骂娘的模样，反倒让萧墙觉得这公子哥跟自己清净了不少。可他转脸一想，自己的血统还有着不少朔方人的血液，面对他这样的谩骂，萧墙又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花满溢见他面露笑意，怒道：“你还笑？！没心肝的家伙，我就该让那混世魔王将你揍得不成人形才好。”

萧墙还真就不怕这样的恐吓，虽说自己的拳脚功夫不及混世魔王，但经过先前他们那场对决，他已经把这家伙脑子里那点简单的东西给摸透了，收拾他并不是件难事儿。

反倒是这位，讲究君子风度非要跟他正面分出胜负的，若非那小子略逊一筹，只怕这花大少爷可就要在这异乡丢人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