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里头摆着两口小瓦缸,缸上盖着的薄纱、盖帘、秸秆被,这会儿都被掀了起来……
里头直径七八十厘米的白色大肉团子,正在深褐色的液体中漂浮,似乎是有生命般,想要透出水面来换个气儿。
竟然是醋蛾子!
梁知也终于想起来了,这库房里头,原本堆着不少的东西,高粱小米儿、还有不少的醋糟。
村里人将库房里的粮食分了个干净,连醋糟都没剩下,各自分了回家喂猪去了!
唯独这两缸粮食醋,上头漂浮了一层白色菌状物,里头也长了好大坨肉太岁一样的东西,可把没见过这东西的村民们吓了一大跳,想砸也不敢砸。
加上村里头以及这附近的人家,没有会酿醋的,头一回瞧见上头那些白花花的菌子,甚至还有飞虫漂浮着,便都觉得这醋是坏掉了。
又忌惮着那白肉坨,没人敢分这两缸醋,这才算了!
前世他很快就跟着叶家去了城里,倒也没有什么机会来处理这两缸醋,自然也就忘了缸里头的醋蛾子!
不过就算记得,估计他也跟村里人一样,会白白糟践了这好东西,毕竟那时候他也不认识这东西。
他刚刚之所以能够一眼就认出来,也是因为前世有个狱友,家里头世代做酿醋的生意,到了他这里,更是做大做强,直接搞了两个大醋厂!
当时生意几乎遍布周边省份,可以说是前途无量的。
就是这老哥生意做着做着觉得没意思,开始搞起文化来了,号称要弘扬醋文化,搭建醋坊文化街区、办博物馆、搞旅游项目……还要拍电视剧,说说食醋行业二三事儿,做更大的宣传。
听说剧本都已经花大价钱请人写好了,真的假的是不知道,反正没多久,这老哥就因为涉嫌非法募集资金数千万元进来了。
当时这老哥在里头跟他说的最多的,就是他那些恢宏的大计划……以及醋是怎么酿的。
老哥的辉煌历史没什么可提的,但酿醋这事儿倒是让他有了挺大的兴趣。
出来后,按着老哥教他的法子,摸索尝试着酿起了粮食醋。
还别说,那味儿,真正!
一口酸到了心坎儿里头,让人想大声呼“爽”,爽上头儿了!
根本不是勾兑醋能比的。
随着后来那些年,人们酷爱追求私房的纯粹、不杀菌的口感,无论是榨油还是食醋,都喜欢找那种私人作坊,坚持无添加、无杀菌、更原始更自然才是最好的,他也借着这门小手艺,勉强混了点温饱的钱!
反正酿这玩意儿,也不耽误他出去打工,你也不用整天整夜的盯着它,等它自个糖化、酒化、最后再醋化……等有了醋酸,这醋也就跟着水到渠成了。
后来随着发酵风的盛行,不少人爱上发酵之后,一股康普茶的风,吹进了发酵人的朋友圈。
程少口中所说的“神药”估摸着就是它了!
这东西还曾在欧美地区一路畅销,最后直接冲进了国际饮料市场……后来还隐隐的又把风向刮回了国内,虽然也没吹上几年就“无人问津”。
实际上,这东西早在80年代,就在国内大为盛行过!
甚至可以算是80年代特有的“肥宅快乐水”了,有段时间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着这东西泡来喝!
只不过说康普茶,可能很多人都对不上号。
但说红茶菌、醋蛾子、冬孤茶、海宝、胃宝,肯定会有不少人的时代记忆被勾起来!
确实有说法,说是这东西能治疗多种慢性病,如高血压、糖尿病、便秘痔疮白内障啥的……
不过梁知在八零那个年代没喝过这玩意儿,后来到了二十一世纪,信息日新月异,他早就已经在各种夸大效用的信息轰炸中,练就了不为所动的本事儿,对这玩意儿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功效,多少有些嗤之以鼻。
他对保健食品的态度向来是,喝不出毛病、味道也确实还行,那就喝一喝、吃一吃,旁的就别指望太多了!
这康普茶,他喝过一阵子,也是因为家里头的粮食醋里,养出来不少的醋蛾子。
醋蛾子除了偶尔做成凉拌菜来吃,就是用来泡水喝。
这东西喝起来酸甜不齁人,有微微的气泡感,是个口感还不错的饮料。
后来,他不爱气泡口感的饮料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梁知看着两缸里的醋蛾子,心里头忽然开始荡漾起来……
这东西曾在八零风靡一时,几乎是红遍大江南北的那种,虽然后来消失了,却也不妨碍他再次卷土重来。
那他,有没有可能直接把这东西“变废为宝”,用来占据一些饮料市场的份额呢?
梁知上辈子是个普通人,庸碌无能了一辈子,自然不会觉得自己重生一回,就能多个聪明的脑子,制霸市场经济……
可这不妨碍他想做点稳中求进的小生意,不一定就得大富大贵,只要能有个稳定的进项,旱涝保收的,足够未来他们一家子有相对富裕的生活,不会因为治不起病只能干瞪眼这样的事情,磨灭了大半辈子光亮。
这要求……不过分吧?
梁知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心里却苦于只有想法,却没有足以落实行动的计划。
他把两个醋缸收拾了一下,刮了刮干净,很快缸里头就只有清亮散着浓酸香味儿的粮食醋,跟在醋汤里头上下沉浮的醋蛾子。
又找了两块木板,搭着几块儿砖垫高,将大米等东西搬了过来。
看着眼前这环境,他想要赚钱的心思就像是三四月里见了春风的野草,疯狂生长。
如果之前还是不紧不慢,想着有房有地,什么都来得及慢慢想的话,现在他完全就是迫不及待!
他要赚钱!
至少得先把这房子翻修了,厨房扩大两倍,全抹上水泥地再铺上瓷砖!
不然这粮食放库房里,要不了几天,就能让附近的耗子呼朋唤友!
梁知看着大米白面,越发的忧心忡忡……
走出去没两步,就又折返回来,把米面又从库房扛到了西屋。
他在西屋炕上腾了块地方出来,垫上两块木板,把米面都放在了上头。
看着跟自个被窝遥遥相对的米面袋子,他这才安心了些。
这回,耗子应该不敢当着他的面行凶。
规整好东西,他又趁着天还亮着,出门捡了两趟柴火回来。
眼下虽然才九月,离冬天还远着,过冬的柴火,却是要带拉的预备起来了!
晚饭他焖了锅干饭,赶着收汤的时候,往柴火锅灶里添了把干柴,火势瞬间旺了起来。
白生生的米饭出锅时,底下就多了一层饭嘎巴。
梁知把饭盛出来放在盆里,用盖帘子扣上,又趁着热乎,把饭嘎巴戗起来捏成一团。
赶着正温乎的时候,饭嘎巴不软不硬的,口感正好。
他啃了几口,锅里的鸡蛋豆腐也咕都的差不多了。
为了能少洗个盘子,且家里头也没外人,他也不讲究啥了,盛了一大碗饭,围着锅灶就开造了!
汤汁满满、只有边角处微黄的豆腐,颤颤悠悠的被他盛到碗里,再多舀一勺汤汁往米饭豆腐上那么一浇,给它豁愣豁愣搅和开,一口下去,别提有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