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杜尧没有为难他们，都是一群末世的可怜虫罢了。

“多谢主人……”矮瘦男子恭敬起身，新主人看上去并没有那么残暴。

“别这么叫我，你们可以称呼我为使者……或者全能再造之神？”

“呃……”

奴隶们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杜尧要想做什么。

“尊、尊命……使者主人……全能……呃——”

矮瘦男子磕磕巴巴回道。

后面什么“神”的前缀太长了，他实在记不住。

“好了好了，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是……”

“你叫什么名字？”

“使者主人！我，我叫骡子——”矮瘦男子受宠若惊，他没想到新主人会问这个。

“你们，是火炬木王国的人么？”

以骡子为代表的奴隶们肤色更加白皙，样貌也和自己见过的火炬木王国人士有着差异。

“使者主人……我们并不属于这里……”

“继续说吧。”

“呃是！我们……都来自奥卡之都。”

“奥卡之都？”这个地方，杜尧也在黑铁册子里见过。

而看到杜尧对自己的来历感兴趣，骡子只能继续说道：

“……具体是生活在奥卡之都的边境——阿德。去阿德要走很久的路……”

听上去挺远的。

“那为什么会来火炬木王国。”还被抓到山寨里了？

“……使者主人，那里、那里待不下去了！”骡子突然浑身颤抖着，

“自从阿德被划分给萨尔以后……每天都有很多人被吃掉！路上、房间，就连水井里面！全是萨尔吃剩下的死人骨头——所以我们逃了出来……”

“划分？”杜尧注意到骡子用了“划分”这个词，而不是占领或者强占等词眼。

“是、是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说是什么议会决定的，他们把阿德划给了萨尔……”

听上去和割地赔款差不太多。

“你们的奥卡之都和萨尔发生过冲突么？”

“没有……事情突然就发生了，听说是前线出了问题，没准在和洛国打仗……还有什么神圣帝国。”

又是战争？它从未改变！

“神圣帝国？”另外的国家么？

“好像是叫神圣帝国……那里离阿德很远。”骡子所知甚少。

“好吧，那你们是在逃亡到火炬木王国的路上，被强盗抓住了？”

“呃，是的使者主人——”

“别害怕，我又不是强盗，也不会吃了你们。”杜尧深邃的眼眸再次抚定人心。

骡子感到莫名的安心和信任，他的话匣和苦水此刻一并打开，再也收不住了。

“回禀使者主人……也不全是这样——本来已经到达了王国的贵族领地，叫什么……对了，叫普拉亚！

我们说明了来意，恳求那位赞科伯爵收留，还献上了所有的财产和食物表示敬意，可——”

“可没想到赞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名面容俱毁的女子气愤得打断。

“蘑孤，快闭嘴——”骡子小声提醒，生怕惹杜尧一个不高兴，把自己这伙苟延残喘的难民全部杀掉——

惹恼了新主人可不明智。

对骡子来说，不管是自己还是同伴，好死倒不如赖活着！

“不碍事，让她继续说。”凑巧要去普拉亚，多了解一些相关消息很有必要。

“说就说！”毁容的女人咬牙切齿，当即发泄收不住的愤怒情绪，

“赞科收下财产，嘴上说的好听，其实是假意欺骗！你猜怎么着？这个可恶的家伙转头把我们卖给了洛国的奴隶贩子！”

原来洛国有奴隶贩子这类行当？

杜尧还以为他们都是像本森一样的老实商人……

“然后你们就逃出来了？”

“呵！逃是逃出来了，但也因为反抗死了很多人，被活捉的也有不少。只有我们趁乱逃出了普拉亚…………”

事实上，难民当中有人骨气十足，宁可去死，也不愿意当做下等奴隶被贩卖掉。

也不知这帮难民是怎么做到的，居然一不做二不休，在食物里悄悄下毒——

包括提供给洛国奴隶贩子的那些食物。

“……后来，由于我们没有食物和水，在路上死了不少人……接着又被利尔奎强盗团抓住，不管是老的小的都受尽了折磨！

我的脸……包括身体上的每一寸，全被他们用铁皮烫烂！还有那只丑陋恶心的蜥蜴……每天变着法……吃人肉、玩弄我们！”

听到蘑孤的一席话，所有难民陷入了不愿回忆起的恐惧和痛苦绝望的遭遇。

杜尧注意到，有几名稚嫩孩童躲在大人们的身后，看上去和塞丝差不多年纪，但他们个个肢体残缺。

从切口处粉嫩的新肉就能看出，这不可能是先天残疾导致，而是在不久前被人为切掉的。

原来蜥蜴人巨细为了血肉最大程度的新鲜，不会一次性吃完一整个人；

而在吃人肉的同时，巨细保留了成为口腹食物的难民的性命；还让他们看着身体部位被活生生吃掉，以此满足自己变态的快感。

“……”杜尧沉默了。

“呵呵，新主人？现在我受够了，也不想再做奴隶！要杀要剐随你便吧！冲我来，别伤害其他人——”

蘑孤上前一步，表情从最开始的悲愤变为绝望和毁灭。

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就算苟延残喘活在世上，也只是在痛苦当中等死罢了。

“我也不想当奴隶，好痛的……”有一名年幼的小孩跑到蘑孤身边，也不害怕她狰狞可怕、被毁容的丑脸。

“我也是！”

“算、算我一个……”

紧接着一人、一人，又一人——

他们在带动下，自发做出觉悟，不消多说就立下了统一的战线。

蘑孤说的没错——换个新主人？

生来是人，为何甘当奴隶！

现在，他们终于不畏强权，做出了属于自己的意愿——死亡。

“有骨气，真有骨气。”杜尧发自内心地赞赏。

“你们！你们不要命——”

骡子看到自己的同伴公然挑战杜尧的权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使者主人，不是这个意思——”他和蘑孤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个委曲求全，一个偏激。

“你们走吧。”

“什……什么？”

“我说过了，我不是坏人，也不会奴役你们。”

“呃……”骡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真的？”蘑孤再次开口确认。

因为她在杜尧的眼中看到了莫名的情绪——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认可、赞赏的鼓励目光。

“当然，趁我还没有反悔快走吧。等会儿我就要放火烧掉这里了。”

“蘑孤姐姐，新主人要让我们离开嘛？”

“好像是这样的……喂，你真的不杀我？”

“天地可鉴，我只杀该杀之人。”

难民们看到杜尧认真严肃的表情，纷纷愣住。

”现在怎么办？”前一秒他们还在自我鼓舞；好不容易做足了面向死亡的心理准备，可没想到过这种情况。

“多谢使者主人、多谢使者主人！”

骡子很机灵，排完马屁后立即对众人说道：

“还等什么？我们赶快离开吧——”

他想赶在杜尧没有改变主意前，先行离开；既然可以活着，那也比真的死了要强！

“你们知道路么？”

“不知道啊——”

“走？可，能走去哪呢？”蘑孤说出了所有难民的心声，她不由得向杜尧发问。

“去哪？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你们想去哪去哪。”

“土地很辽阔，却没有能够容纳我们的地方……还不如死了——”蘑孤喃喃自语。

“愚蠢至极！”杜尧打断她，真是太不禁夸了，

”在失去秩序的末日里，像你们这样的人并不是少数；他们也可怜悲苦，也饱受摧残，更是生死不由己，甚至比你们还要不幸！

可光线照射不到的角落，正义衰退消亡的厅堂，无边邪恶滋生的地界——

难道就没有人活下去么？

不，他们仍然努力坚强地活着。期盼出头之日的那一天！期盼救赎的那一刻！期盼将来和希望的曙光！难道你们想当懦夫么？”

“啊！我们……”

杜尧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将蘑孤一行人通体浇了个遍。

“努力地活下去……”

“没错，活着才有未来。不过……要是实在没地方去，我给你们想想办法？”

“好、好的！”

“嗯……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去遥远的红勒堡，那里也是火炬木王国的范围，受到大鸿子爵统治。

放心吧，我和他算是朋友；上报我的身份，他不会难为你们的。”

“第二个选择，又是什么？”

历经了如此之多的苦难，即使杜尧做下保证，蘑孤也不肯再相信火炬木王国的贵族；他们的嘴脸令人作呕！

“第二个选择，去更远的地方——水晶城。”

“……也是贵族的领地么？”

“那里不属于任何国家，应该算独立地带吧；不知道现在发展得怎么样了，我可是付出了很多精力……”

“水晶城，是您的领地？”

“算半个吧。”

“可否请您收留我们……”蘑孤立马做出决定。

“想去水晶城？”

“是、是的！”相比较那些贵族，她更相信眼前身份未明的男子；他的身上有一种令人安心平和的力量。

“你们呢？”杜尧又问询其余难民的意见。

“我们……也一样……”

“喔？水晶城的距离非常远，虽然不太危险，但也地势险要环境艰苦。没准所有人会因为伤病和食物短缺，直接死在路上。”

“……”难民们陷入沉默。

“使者主人——我们能跟着您么？”骡子改口问道，要是能报上杜尧大腿，倒也不错的样子。至少不用担惊受怕了……

“你们还是别跟着了，我要去普拉亚。”

“啊！”那个贪婪贵族的领地，打死都不去！

“呼——”蘑孤平缓吐出一口气，杜尧知道她已经有了答桉。

“我替他们做出决定！恳请您允许我们去水晶城——”

“……那好。”

杜尧撕下一片兽皮纸，用精准又易懂的画法描绘出通往水晶城的安全道路。

这条路已经走过一遍了，并没有什么危险；

再加上兽潮期退去，附近的怪物们也被消灭干净。说实话，除了旅途漫长煎熬和条件艰苦以外，应该没太大风险……

杜尧将地图转交给蘑孤。

“一直南下即可，去了水晶城，报我名号。芥，会安排好你们的。”杜尧说完这话，心思一动，要不要把荆花族人们也迁到水晶城来？唉，还是等解决了生物能源问题再说吧——

“使者……主人？原谅我的愚昧……再次请问您的具体名号是？”蘑孤有些不好意思。

由于杜尧先前所说的词缀太长，蘑孤当时也在气头上，所以没怎么注意。

“阎浮大地的赏罚天雷，全能再造之神。”

“神……”蘑孤的心中有一根弦被轻轻触动。

再造之神……神？

这个词眼有点耳熟，好像很遥远……在哪听到过——是浮空之城么？

“时间差不多了，你们把寨子里能用要的东西都带上吧；水、食物、武器、营帐……”

“喔！马上准备——”骡子巴不得离开这座可怕的山寨，他招呼还能行动的人，急忙开始收集物资。

“再造之神……究竟是……”

“蘑孤，你还愣着干嘛？”

“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