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大鸿不甚了了，杜尧用编排好的话说道：“我自雾庄来，如今那里发生了意外，我也联系不上其他同僚。

只听人说，红勒堡与生灵所有往来，这才前来打扰。”

“喔，原来是这样……”大鸿松了口气没有多想，他的大脑已经不允许再过多的思考了，

老子爵随即道：“恐怕要让您失望了……红勒堡，已经好多年没有收到生灵所的来信，我们也没再回信了……”

一方面确实如此，另一方面这些贵族不屑于和肮脏残忍的生灵所沾亲带故，大鸿子爵也巴不得不相往来。

大鸿和胡所说的话相差不大，看上去也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

“……不知你们是如何通信的？”这个时代的消息传达，除了人力以外，估计也没别的了。

“阁下不知道么？”照理来说这位在雾庄待了多年，也不至于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是这样，为了解决雾庄发生的意外，我受了不小损伤；再加上时间久远，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喔，也难怪……”大鸿没有怀疑杜尧的身份，火炬木王国无人胆敢冒充生灵所，更何况还明目张胆要见自己。

“我们……通过急讯鸟咳咳咳——”大鸿剧烈咳嗽，许久没有缓过来。

“是的5763阁下，”大达泰开口替病床上的老父亲补充说明，

“我们依靠生灵所的急讯鸟传递消息；不得不说，各位大人培育的急讯鸟真是神奇，居然可以在体内储存声音，只需将消息告知，到了另一处还能将声音放出……”马屁拍得不着痕迹。

想不到，变异的鸟类被用于通讯，听上去颇为神奇，生灵所的实力果然不可小觑。

“咳咳……红勒堡还留有一只急讯鸟……它可以联系到生灵所……

达泰……快去放了急讯鸟，好通知生灵所……

它也已经很老了，估计再飞一次就死了……

和我一样……”

“父亲，快别这么说——”

“能否容我冒昧问一句，您得的是什么病？”

这个花发老头看上去呼吸道受堵，是肺病也未可知，现有的医疗条件怕是无能为力。

“呵呵……莫非阁下想替我看病……”大鸿摇了摇头，火炬木王国拥有领土的贵族不允许离开自己的领地；

大鸿派人找来过很多其他地区的医者，但他们都束手无策；

而现在，大鸿已经认命了，唯一不舍的，是红勒堡还没选出继承人。

“看看也无妨，我不会加害您的。”

没有别的，只是杜尧想起了那个虚假的世界里，自己也被病痛折磨得体无完肤，有些同病相怜。

可是老子爵压根没想过找生灵所的人看病，虽然他们对血肉、人体等方面，有着不俗的研究，但正常人哪会让满手鲜血的刽子手触碰身体？而万一有希望……

罢了罢了！试试也无妨……

“呼。”大鸿吐出一口气，“达泰，去忙你的吧……”

“……是。”大达泰转身离开。

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杜尧和风烛残年的老子爵。

“5763阁下……您觉得……我这两个儿子怎么样？”大鸿突然开口，除了想缓解双方的尴尬，也是想通过对话放松身心。

“……都还可以。”杜尧已经看出来了，二儿子大恩生性残暴，喜欢仗势欺人；

而大儿子大达泰……虽然温和待人，但杜尧阅历丰富，从之前的对话他就看出大达泰有些阳奉阴违——心底的欲望、暗藏的隐忍和野心，还有虚伪。

但这都是表象，具体的情况，自己却并不清楚。

“他们的母亲死的早，我事务繁忙，也不曾管教……咳咳……我还是喜欢他们小时候……无忧无虑咳咳咳——”

“您先躺下吧。”杜尧将他放下，打算施展习得的医术。

大鸿觉得自己就像是刀板上的一块肉，不免有些后悔。

“睁眼……很好，张嘴——”大鸿在不觉间配合杜尧进行了多项病理排出，眼前年轻男人的语言，彷佛有着深入人心的力量，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我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杜尧已经完成诊断，“是心血管栓堵引发的肺气，还有器官衰竭。”老年人常有的疾病，在末世也不例外。

“什么气？”

“简单来说，是您的心脏出现了问题。”

见大鸿茫然无知，杜尧指了指心脏所在：“在这里。”

“……阁下可有办法，医治？”大鸿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下一秒就被杜尧的一番话所熄灭。

“只需做个手术。”

“……手术，又是什么？”

“正常情况下，需要切开胸膛，找到心脏，再把血管堵塞的杂质去除，只不过，有极大可能会引发内出血和伤口感染……”

杜尧将惊骇无比的场面以最平静的语气描述出。

“嗬！”生灵所的人果然血腥残忍，大鸿无法想象开膛破肚的恐怖景象，“不了阁下，我还是不做手术了……”

“嗯……”杜尧心思一动，“其实在下还有一个办法，应该不存在任何危险。”

“……存在其它副作用？”

“也没有，只是过程……有点难受。”

“我……不会变成怪物吧？”制造怪物，那是生灵所引以为傲的手段。

“不会。”

“既然阁下都这么说了，那我愿意一试——”大鸿下定决心。

“哦？不怕我对您不利？”这老头也是有意思，一开始对自己颇不待见，现在又如此信任。

“哈哈哈——”老子爵释怀的笑了笑，

“都这副模样了……我哪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再说……阁下和我见过的生灵所人员不一样……”

“有何不同？”

“说不上来……”大鸿子爵摇了摇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就是不一样，有一种信任感……阁下的眼睛，真是看不透，比我还沧桑……”

“呵，只是活得久见得也多了——”杜尧的心性已经改变很多。

“莫非阁下有好几百岁？”

这片废土里，什么奇怪的人和事都有。

“那也说不准——

好了，时间不等人，请您把眼睛闭上吧。”

“好……”

大鸿知道，要开始治病了，看上去还挺神秘。

“再将嘴张开。”

杜尧手掌浮现出一团纳米机器蜘蛛，它们顺着重力流入老子爵的口中。

“呃——”

老子爵下意识咽了进去，食管里奇痒难耐。

“还请忍耐一下。”

纳米蜘蛛顺着体内循环进入血管，传达的视角已经显示它们到了心脏栓堵附近。

下达指令后，纳米蜘蛛有条不紊开始清除淤积的血块杂质。

“呼——”老子爵发出了舒畅的声音，用手帕捂住口鼻，吐出粘痰；

老子爵体内的粗壮血管像奔腾的河流再次冲刷着，将氧气输送到各个器官，它们正在逐渐恢复生机。

一滩银白的液体不染污渍，再次从口中流出，杜尧将其收回。

“现在，您应该痊愈了。”

不出意外，还能再活个几年吧？

“这、这！”大鸿突然发现说话的底气回来了，而且身体没有任何异样，甚至可以立马起身离开床榻！

“5763阁下！我真的——”

“还不能乱动，需要再修养一段时间。”杜尧制止了想要起身的老子爵

“好，好的！唉，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阁下了！”

从必死无疑到枯木逢春，这其中的辛酸无助和莫大的喜悦，让老子爵心情万分复杂。

“客气了，小事一件——”

“阁下需要什么尽管说，我定当照办！”红勒堡虽然偏僻，但该有的财物不少。

“那可否容我一观红勒堡的书籍？”先前杜尧看到城堡里摆放了大量兽皮书，心思一动；

趁生灵所还没有消息传来，这可是解当前形势的好机会。

“当然可以！您将受到最高的待遇，回头我就派人给您送来——”

“多谢了。”

“哈哈，阁下不用客气！只是……还请阁下，可否别将我身体恢复的事告知外界……”

“喔？我知道了。”杜尧心念通透，看来老子爵是要再次考验两个继承人了，果不其然，他又恢复了病怏怏的模样。

杜尧一退出去，就看到了匆匆赶来的大达泰。

“5763阁下，我已经去通知生灵所了……”

“嗯，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大达泰话头一转，“呃，阁下……不知父亲怎么样了？”

“……他还是老样子，没救了。”

“唉，那我再多陪陪他吧……”大达泰扭头的瞬间，还挤出两颗眼泪，不可不谓用情至深了。